“嗯!”徐阶终于露出了笑容,“行之果然大才,看得通透。不过……照你的意思,老夫只要等着严老夫人仙去,严党就会倒台,又何必费事呢?”
“师相,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走开。严党把持朝政二十年,党羽众多,盘根错节。不能一击致命,一旦严党渡过危机,就会死灰复燃,甚至反扑害人。严老夫人命在旦夕,严嵩父子不会不知道,他们也一定在准备。”唐毅微笑道:“如果猜的不错,关键就在吏部尚书身上。”
徐阶瞳孔紧缩,神情肃穆,“继续说下去。
“是,明年按照惯例是外察之年,嘉靖四十二年是例行的京察之年,只要严党还把持吏部,就会利用这两次难得的机会,不计一切代价,铲除朝廷的正直之士,削弱对手。只要他们成功了,就能抵消严老夫人之死,对严党造成的打击,甚至还有机会选拔新人,补充血液,重新赢得优势……”
一番谈话下来,徐阶除了震惊就是震惊,他和唐毅接触并不算多,除了当年救杨继盛,还有几次朝堂论辩,徐阶并没有单独和唐毅深谈过。
在徐阶的印象里,这个小子胆子大,脑筋灵活,很会做事,最多算是干吏,可是今天一见,对于朝局变化洞若观火,了然于胸,此子真有帅才!
想到这里,徐阶就不由自主去和张居正比较,相对而言,两个人各有千秋,但比起经验,张居正就差的太多了,日后张居正恐怕不是唐毅的对手啊……徐阶用力甩甩头,先不要想那么多,还是对付严党要紧。
“行之,你的意思是吴鹏必须拿下!”
“嗯,只有拿下了吏部,外察和京察落到阁老掌握之中,严党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从夏言被害死,一直到今天,十三年过去了,一个轮回还多,徐阶几乎都生活在痛苦的折磨之中。每到深夜,经常能梦到那个高大奇伟的身影,一脸遗憾地抱怨着,怎么还不给他报仇啊,还要让严党嚣张到什么时候?
徐阶每到这个时刻,就好像把抓揉肠,每每惊醒,汗透衣衫。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了这么多年,机会终于来了!
“行之,当下是立刻弹劾吴鹏,还是把严家父子都捎进去?”
“不!”
唐毅果断摇头,“师相,严党这两年不断折损干将,很大原因是自作自受,他们把朝廷弄得乌七八糟,府库空虚,边关告急,百姓生灵涂炭,怨气冲天,只要陛下能一碗水端平,就事论事,严党就会倒台!”
“你是说不要牵连到党争?”
“师相英明,不争就是争,凡事都不能刻意而为,一旦引向了党争,反而是帮了严嵩。九阳会在京城为祸多年,沾上的命案不在少数,只要继续追查下去,把他们的丑事掀开,天下人自有公断!”
如果说刚刚徐阶是震惊,此刻简直到了不敢置信的地步。
唐毅能在几年之内,蹿升高位,看起来真不是侥幸,他已经把嘉靖的脾气看了个透。要知道自己也是花了十几年的功夫,一点点体悟,才把嘉靖看了个七七八八。唐毅才多大的年纪,竟然看得比自己还清楚。
所幸唐毅是站在自己一边,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行之,回头老夫有个礼物送给你!”临走的时候,徐阶拉着唐毅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
……
事实证明,徐阶还是说到做到,转过天来,宫里就传出了圣旨,加唐毅为詹事府詹事,兼任顺天府尹,正式成为三品大员。
光是一个顺天府尹还不算什么,可有了詹事府詹事的头衔,别看没什么权力,确定等于是铺平了通向侍郎的康庄大道,只等机会成熟,大明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侍郎大人就要新鲜出炉了。
不过在出炉之前,还要经过一道考验,那就是把九阳会的事情给查清楚。
这一次徐阶没有冒坏水,他推举了刑部侍郎黄光升,还有英国公张溶,会同顺天府尹唐毅,一起彻查九阳会,并且准许他们调用京营。徐阶又亲自拜会了陆炳,不知道两个人谈了什么,之后陆炳就派了两位太保,加上三百名锦衣卫交给了黄光升和唐毅。
环顾手下,可谓是兵强马壮,一场针对九阳会的大搜捕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