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阶动容了,唐毅心里头别提多得意了。
其实有一点唐毅和徐阶是一样的,那就是心胸都不宽阔,徐阁老是外宽内深,而唐毅呢,信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几次人事调动,徐阶都算计了唐毅和老师唐顺之。
虽然被唐毅巧妙躲过了,可是仇已经结下来,唐毅岂是甘心被别人摆弄的人。当他抓到了吴绍之后,立刻就想到借助徐阶的力量,发动一场强大的攻势。
唐毅不是没想过自己出手,可是他一来实力不够,二来即便拿下吴鹏,严党也会疯狂反扑,到时候枪林弹雨都落到自己身上。
还不如把徐阶推到前面,给自己遮风挡雨呢!
徐阶当然清楚唐毅的心思,只是扳倒严党的任务重于一切,唐毅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武器,不能因为意气之争,就坏了大局,那不是成熟政治家的选择。徐阶换了一副笑脸,就好像数年之前一般,推心置腹,没有任何隔阂。
“行之,这些年你做过的位置比别人一辈子都多,眼界开阔,韬略过人,有什么方法教给老夫,能替朝廷铲除奸佞,清平社稷,老夫虚心受教。”
“岂敢岂敢!”唐毅慌忙说道:“阁老,严党看起来势力庞大,但说到底只是明日黄花,不值一提。您老众望所归,那是大家伙心中当之无愧的领袖,扫平****,收拾残局,匡正社稷,救民水火,全都要您老一肩扛起啊。”
唐毅把话说得更白了,他所代表的势力,会在严徐党争之中,毫无保留站在徐阶一边,拥护他,帮助他,最终战胜严党,取而代之。
别看唐毅年轻,他说话的分量已经不亚于一般的朝堂大佬,有了他的表态,徐阶一下子就打了强心针,内忧外患,去除了一半。
徐阶难得老怀大慰,抓着唐毅的手,动情道:“行之,你是荆川的弟子,是子诚的儿子,老夫一直视你为心学振兴的关键人选。这些年老夫忙于政务,关心不够,让行之受了不少委屈,你可怪罪老夫?”
推心置腹的几句话,弄得唐毅感激涕零,泪水都流了出来。
“阁老,都是晚生年少任性,不能体悟师长的良苦用心,使小性子,不知好歹,您老大人大量,千万原谅晚生!”
“呵呵,还自称’晚生’吗?愿意的话,也叫老夫师相吧。”徐阶温和道。
唐毅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憨笑道:“不好吧?难不成要管我爹叫师兄?”
徐阶忍不住笑骂道:“想得美,师徒,父子,怎能混为一谈,你和别人该怎么论,老夫可管不着!”
“既然如此,那学生拜见师相。”
一个头磕下去,虽然比不上会试的师徒那般结实,可两个人之间也多了一层羁绊,关系更盛往昔。
唐毅道:“师相,实不相瞒,据我所知,严家这些日子遍求名医,不只是京城的,邻近各地,,都有严家派去的人手。”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费事,徐阶点头道:“你是说欧阳老夫人撑不住了?”
“嗯,七八十岁的人,缠绵病榻好几年,就算有回天之力,怕也撑不住。”唐毅感叹说道:“我听李时珍先生说过,身体衰弱,最忌讳气候变化,春秋对老年人都是一劫,严老夫人能过得了今秋,也过不了明春。”
徐阶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唐毅一个鼓励的眼神,让他继续说下去。
“严老夫人一旦故去,按照规矩,严世藩必须要回去丁忧守制,一去就是三年。只怕他还没回来,又要接着替他爹守制了。”唐毅微微一笑,严嵩今年八十多了,老夫人欧阳氏也有七十九岁,放在后世都算是长寿的人。如今严嵩虽然还算硬朗,可是眼花耳聋,头脑迟钝。偏偏朝廷一大堆烂摊子,嘉靖又是个高深莫测的皇帝,没有儿子严世藩在跟前伺候,严嵩根本应付不了层出不穷的局面。
老头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活活累死,虽然这么想一个老人,有些不地道,可对严嵩,唐毅升不起多少同情之心。
徐阶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摇头,“行之,你还是低估了严世藩的无耻,依老夫看,就算他娘死了,严世藩也会想办法夺情的,他可不会甘心失去权力。”
夺情和丁忧是相对的,朝廷认为你非常重要,不愿意浪费三年,就可以下旨夺情,不过一旦这么做,就会被视作贪恋权位,不顾亲情,不忠不孝,要承受非常大的骂名。
虽然严世藩不在乎,可是严党的人会怎么想,毕竟他们也都是读书人出身,难保离心离德。
“师相,就算严世藩冒天下之大不韪,夺情成功,严党也会离心离德,而且至少守孝期间,他不能在内阁待着,只要把严嵩和严世藩父子分开,严阁老就会露出马脚,等到陛下彻底厌倦了他,最后那点圣眷丢光了,严党也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