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良辰 蜜糕 3206 字 17天前

不,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秦元君笼在袖中的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爆出,他深吸一口气,旋即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今后的道路必定布满血腥,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妖魔鬼怪,为了自身的利益,会不计一切代价争先恐后地攻击他,攻击他身边的任何人。

他不怕自己死,就怕温良辰受到伤害。

一想到温良辰满身伤痕,被刺客用刀架着脖子,他的心就好似被刺了无数箭,冷风随之嗖嗖地吹进筛子中,这股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灵魂都为之一颤。

若是世上没有了她,他该如何是好?

他顿时感觉整个世界的光亮都黯淡了下来,那些黑暗中的一双双残忍的眼睛,都直愣愣地看着他,寻找着他每一处空隙,想要从他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血肉来,那道道吃人的可怖目光,又好似一块块大石,压得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秦元君望向苍茫的天穹,以求冲破那重重云层寻求答案,可惜的是,任何的答案都无法安抚他缺失的内心,这解决答案之策,唯有他自己而已。

秦元君郁卒了一整路,都未从的可怕状态中惊醒过来,待得回到府中,他先是唤来自己的探子问清情况,确定和亲王妃最近不对之后,这才安下心来收拾自个儿。

谁料柳管家前来传话,说和亲王想要见他,秦元君高声应了,却在房中优哉游哉地乱转。直到柳管家在外催上三次,他这才将自个儿收拾妥当,换上一身簇新的儒衫,再往自个儿手上用纱布缠上一个固定夹板,招摇过市,一派云淡风轻地前往和亲王的书房。

和亲王一收到从梅园山庄传来的消息之后,整个人暴躁得坐不住,秦元君还未跨过门槛,便瞧见门口躺着飞鱼游荷的青花茶盏的碎片,他忍不住抿了抿嘴角,将情绪摆正之后,慢慢地跨进门去。

秦元君正想躬身行礼,和亲王便率先冲上来,急不可耐地大声说道:“梅林庄园是怎生回事?你和良辰为何会受伤?”

秦元君往后退上一步,和亲王视线不自觉地放在他受伤的右手上,眼圈登时便红了,他哑着嗓子问道:“你年后便要春闱,可否还能写字?”

秦元君摇摇头,道:“父王,大夫诊治后说,此次并未伤到骨头,只要平时多加休息,有可能在春闱前恢复。”

“什么是有可能?”和亲王气得怒吼一声,转头往门外高声叫道,“柳文,给我去将刘太医请到府上来!”

柳管家颤着声音在门外“哎”了一声,赶紧撒丫子溜走了。

“不妨事的,父王。”秦元君垂下双眸,无所谓地笑了笑。

秦元君这小子自从游学回来后,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这会儿突然沉默下去,倒不像是如今少年得志的他了,和亲王心中的疑虑更甚,严肃地说道:“你先坐下,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与我交待清楚。”

“父王,”秦元君默默地抬起头,露出自己苍白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他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并不是儿子不想交待,而是此事太……您若想知道缘由,便亲自去一趟安水庵罢。”

安水庵,正是和亲王妃被禁足之处。

和亲王明显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元君,秦元君抬头惨然一笑,和亲王似想起什么,脸色逐渐地沉了下来,最后黑得如同锅底般。

“轰!”

和亲王狠狠地一掌拍向桌案,将那名贵雕龙乌木桌案拍瘸了一根腿儿,整桌东西哗啦啦全部摔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各色声响,然后,他不等秦元君再答,一脸凶悍地从椅中起身,气势汹汹地往外冲了出去。

看着和亲王匆匆离去的背影,秦元君抬起左手,抵唇一笑,心中默默叹道,良辰,我算是为你报了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穿肠酒

和亲王前去安水庵的动静可谓不大,一路上鸡飞狗跳,几乎人人自危,管家和下人知晓这位爷的脾性,哪敢上前阻拦,只好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拉出一条极长的队伍。

在和亲王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向安水庵,其他的丫鬟婆子们见了,还以为王爷要来拆房子。

上一次和亲王妃以庵堂用度刁难季云姝一事,和亲王得知后勃然大怒,将和亲王妃的平日用度削减了近一半,这一次,不知他是否会下狠心。

这位从戎数载的男人,对于敌人向来杀伐果断,唯独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才能偶尔出现一丝难得的柔软。

秦元君架着右臂,慢慢从书房里走出,他方才之所以装模作样,便是给和亲王的怒火再添一上一捧柴火,伤害温良辰虽然罪不至死,那么,伤害皇帝的嫡子呢?

和亲王妃,你们的刺客胆敢挟持温良辰,我要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庭院午后的阳光热烈得有些刺眼,秦元君的双眸却沉如幽夜,泛着冷冰冰的杀气,柳文家的本想上前打探一番消息,猛地在对上他的眼睛,感觉那眼风如同冰刀子似的,比和亲王凶悍的眼神还要令人可怕,柳文家的身子一僵,躲在墙角根本不敢出来了。

柳文家的心惊肉跳地想道:难道,咱们王府要变天了?

她又转了转眼珠子,难道,这位蛰伏已久、心机深沉的庶子,是打算借机夺取世子之位?

事实上秦元君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若说在他未曾知晓自己身份之前,倒是还有一定的可能,可惜如今的他,对继不继承和亲王府全然没了兴趣。

安水庵建在后花园深处,此时已距离不远了,秦元君抬起头,只见在丛丛的树林之中,露出一截青灰色的屋檐,令人奇怪的是,屋檐上干干净净,未覆新雪,想必是有人打扫。

和亲王妃身体偏寒,经不得冷风,每到冬季,她房里的地龙从来不断,出门必要披上用西北蛮夷敬贡而来的皮草做成的披风,还要抱上一个暖洋洋的手炉。因为她怕冷的缘故,她的院中的积雪时常有人清扫,就连屋顶都不放过。

秦元君慢慢走在雪地上,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日子,不禁冷酷一笑,和亲王妃表面上讨好和亲王,以嫡子的用度供着他,让柳侧妃和潘侧妃嫉妒得牙痒痒,没事便寻他的麻烦,曾经她还私下克扣他的炭火,数九寒天里年幼的他被冻得双手通红,连握笔都困难,为了发奋读书,脱离王妃的掌控,他便养成钻入被中读书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考上童生后,才得以纠正过来。

他一边回忆一边行走,倒是不小心忽略了周围的动静,就在此时,近旁的地面上传来“吱吱”的叫声,几只喜鹊惊乍而起,争先恐后飞向一棵高大的树木,那枝桠被喜鹊一撞,开始摇摇晃晃,其上的新雪被摇了下来,随即簌簌而落,溅得秦元君一身的白雪,他蓦地一抬头,瞧见对面的树丛后,站着一位女子。

雪花纷纷扬扬在她身边落下,那一身蔷薇色的红梅织锦披风上顿时落满点点白雪,愈发显得梅花娇艳,白雪晶莹。

秦元君不由地蹙起眉毛,他和温良辰起了同样的反应,一瞧见梅花便不舒坦。

季云姝按了按鬓边的碎发,也不管身上的雪,抱着一个镶着貂毛的红色丝锦捂子,朝他走了过来。

季云姝长相和季云卿极像,原本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后来嫁入和亲王府之后,在她用心打扮之下,倒显得比从前更为好看。只见她头上戴着一套镂金雕梅花头面,耳悬赤金缠珍珠坠子 ,衬得她原本娇弱的面容鲜活起来,既富丽光艳,又有一股淡淡的文雅秀丽之气。

秦元君没想到季云姝居然突然出现,还不知她到底在此地等候多久,登时便心生警惕,往后退了一步,十分疏离地行礼道:“大嫂,冒犯了。”

季云姝笑了笑,微微低垂双眸,那浓密而卷曲的睫毛如同小扇,挡住了眼底那一丝极淡的忧愁,她福身还礼,柔声说道:“四弟,是我唐突了。”

秦元君不知她打什么主意,一脸冷漠地侧过身,说道:“请大嫂先行罢。”

“……不,我。”季云姝在原地踟蹰不前,见秦元君态度决绝,她突然抬起头,嘴唇微张,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嫂有何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