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又道:“没了粮草,咱们就跟他耗不起。我去见姜夜,会劝说他与大衍正面决战,到时候各凭本事,大衍是胜是败都是天意。我想,这是三哥最希望看到的。等我去了齐国,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他。”
忍冬擦了擦眼泪:“娘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陛下吗?”
苏瑜想到那个自幼护她长大的男人,滚烫的热泪滑下来,轻声说:“他呵护我那么多年,如今换我来护他一次。”
她声音很小,风吹来时瞬间散落,忍冬差点儿没听清楚。回味之间,她人已经决然转身,向着齐国那边去了。
忍冬驻足看着那抹娇弱却又笔直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
——
忍冬去军营将这事禀报给魏丞之时,他在帅位前坐着,俊逸的五官略显憔悴,面色阴沉,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很平静。
然攥着长案的那只手却是在隐隐发抖的,如果离得近就会发现,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嵌进了木头里。
许久没得到回应,忍冬缓缓跪了下去:“苏泽生以下犯上,罪该万死,忍冬也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
魏丞抬头,猩红的双目看着她,目光冷冽的让人震慑。
“以你之力,将她绑来轻而易举,你却眼睁睁看着她去了。”他一字一顿的,话语间似有轻微的颤抖。
忍冬心上疼痛了一下,闭了闭目:“这是皇后娘娘自己的选择,忍冬可以劝她,却不能强迫她。娘娘说……她被你呵护了那么多年,如今也想帮你一次。”
魏丞身形猛然一滞。
……
姜夜如今身处勤城,苏瑜在城下报了姓名,便被人带去了一座府邸。
到了府邸门口,出来接她的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浓眉大眼,五官和离瑟有些相似。
“你……”
离笙看见她态度不怎么好,语气也淡淡的:“离瑟是我哥。”
苏瑜了然,什么也没说,由他带着入内。
这府邸雅致清新,修葺的很是别致,不过苏瑜自是无心欣赏的,一路上垂头思索着,待会儿见了姜夜她该怎么说。
最后离笙在一座八角亭下站住,对着苏瑜道:“陛下在议事,你先候着。”
苏瑜点头,自顾自去亭下坐着。
离笙就站在她身边,两人离得极尽,苏瑜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
他想杀她!
苏瑜心上一紧,下意识抓住了藏在袖口间的一把匕首。还未有下一个反应,后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苏瑜瞥了眼离笙,明显看到他后退了一步。她默不作声松开了捏着匕首的手。
姜夜穿着墨红色龙袍从那边走来时,亭子里守着的宫女侍卫统统跪了下去,也包括离笙。苏瑜看见了,但坐在是石凳上没动。
姜夜看着她,一袭月白色长袍,墨发束在头顶,作男子打扮,却依然掩不住那份娇俏。她衣摆处沾了不少泥土,连带那双墨色靴子也染了脏污,看起来略显狼狈。
不过气势倒是没丢,一声不响地坐在那儿,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安静的好像一副画儿。
“大胆,看到陛下还不下跪!”离笙厉声呵斥,却迎上姜夜阴鸷的目光,瞬间闭了嘴。
姜夜走上台阶,站在苏瑜旁边,修长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了。
苏瑜抬头看他,一如当初那般儒雅翩翩,只是那双眸子没了当年的清亮,多了几分冷厉与杀机,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对上苏瑜的目光,姜夜很快躲开了,目光瞥了眼前面开得正艳的红梅,神情是闲适的:“记得梅庄里种了很多红梅,是你喜欢的吧?我大齐的红梅,比之梅庄里的那片园子,更显娇艳动人。”
苏瑜不屑地嗤笑:“陛下费尽心机逼我出现,就是为了拉家常的?”
姜夜将目光从红梅上收回来,垂首看着苏瑜的侧颜,沉静片刻:“苏瑜,你留下来,我放魏丞一条命。”
苏瑜唇角勾勒一抹讥诮,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就是你找我来想做的交易?你让徐氏夫妇带人挖密道,救魏彦,更是让他召集贾道旧部毁了粮草。后又放出流言引我来见你,就只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姜夜没有否认。
他姜夜想得到的,必会不择手段。他喜欢她,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的死缠烂打,因为他知道那样没用,他只有自己强大起来,然后把魏丞踩在尘埃里,逼迫她。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他不在意她怎么想,哪怕为了魏丞委曲求全留下来,他也,不介意。
姜夜道:“大衍如今什么情况你清楚,军中无粮,我只要拒不应战,大衍的将士早晚熬不住,最后只能自相残杀,杀人取肉。到那时,大衍将溃不成军,我想踏平大衍的土地,轻而易举。”
“你无耻!”苏瑜怒目站起来,抬手挥向他的侧脸。却在那一巴掌落下前,被姜夜攥住了手腕。
他看着她,再次逼迫:“只要你留下来,到时候我饶魏丞一条命。很公平,不是吗?”
苏瑜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一张脸也跟着涨红了。
“公平?”苏瑜嘲讽地看着他,“你也知道什么叫公平吗?你暗地里做下那些事,害大衍陷入这等局面,可对得起我大衍当初助你夺取帝位时死去的将士?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那离瑟的死该怎么算?你可曾知道,离瑟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姜夜目光里泛着血丝,看上去有些可怖,“我当初放你阿爹阿娘离开的时候就说过,那份恩情,一笔勾销。”
“一切恩怨哪有你这么算得?你一边寻求魏丞的帮助,一边指使徐氏夫妇挖密道,暗中设局。你知道你的行为叫什么,你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你责怪齐国先帝毁弃盟约,吞并睿国,灭了你母妃全族,逼死你母妃,甚至最后抛弃了你。那你呢,你跟他当年又有什么分别?你们根本蛇鼠一窝,同样的衣冠禽兽!”
姜夜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了几分:“我跟他,不一样。我助魏丞扳倒贾道,替你找到你阿爹阿娘,甚至赔了离瑟一条命,我姜夜早不欠你们什么。”
“如今我和魏丞之间,哪来的恩怨?不过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若说密道,兵不厌诈,只能说魏丞没有识破是他技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