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徽皱眉,“是哪家?下回让他从中传话,下不为例,不然我可要请董飞卿烧了那个铺子。”
郭妈妈笑道:“这种事儿,谁都拦不住,您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的好。公子前几日带回来的话本子,不也是从外面拿回来的么?”
“……”蒋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郭妈妈却是满心的与有荣焉。
文人对蒋徽,原本是态度一致地认可她的才情,背离家门的事情一出,人们对她的评价迅速划分为三种:有人仍旧不遗余力地赞誉,欣赏她那份不输男子的果决洒脱;有人则是不遗余力地诋毁,认为她既然连百善孝为先的道理都不懂,便是才女中的污点;余下的人,一言不发,不夸也不骂,保持中立。
正因为很多人从没停止过对蒋徽的称颂、谩骂,便使得她虽然不在京城,名头却比离京前更响,没有人遗忘她,都盼着她回来,要么是由衷地期许她终得安稳,要么是等着看她落魄的笑话。
但是,这些都是好事——人最可悲的,不就是被人们遗忘么?
敛起思绪,郭妈妈说起铺面的事:“刘全上午跟我说,眼下有两处,他瞧着不错,一处每年七百两租金;另一处每年六百两,屋舍陈旧些,后面都带个小院儿、几间房。”
单独租住小院儿的话,用不了多少银钱,值钱的是铺面。
蒋徽一面穿衣一面应道:“要租就是五年十年的事儿,这一点跟他们说了没有?”铺面绝对不能一两年就换一个地方。
“这是自然。”郭妈妈道,“刘全特地说了,两家都是一样的,允诺立下文书之后,最好是一年或半年交一次租金,但也可以商量。”
蒋徽道:“明日我去看看。”
郭妈妈又道:“另外,您要找的花农、琉璃作坊,刘全也已办妥。”
蒋徽开心地笑了,“这样说来,铺子开张的日子不远了。”
此刻,去朱家送谢礼的友安回来了,身后跟着朱玉的小厮。
小厮见到董飞卿,行礼后,双手奉上一份拜帖:“我家公子说,您与尊夫人下午若是得空,他想登门拜望。”
董飞卿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得空。”
蒋徽刚用完一盏燕窝,在喝茶,正有事找他商量:“后罩房能不能给我腾出几间?我要用来做香露、香料。”
董飞卿爽快地颔首,“这还用问?让刘全带着小厮给你收拾出来就是了。”
后罩房贴着北面院墙,比照着五间正屋、东西各三间耳房的间数,有十一间之多,都很宽敞,各分成里外间。如今郭妈妈等内宅仆人住进去,只占了三间,剩下的八间空着,只用来放一些家什。
“那就好。”蒋徽转头让郭妈妈去传话。
董飞卿走到她面前,手撑在他身侧,笑微微地看着她。
“看什么呢?”蒋徽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
他没说话,勾过她,亲了一下。
蒋徽微笑,勾住他肩颈,“今晚和我一起去趟曾家,好吗?”
他问:“想去做什么?”
蒋徽如实道:“到陈嫣的书房查看一番。”
“好,陪你去。”不论她是何目的,他都得陪着她,停一停,又道,“友安不知下落的那三个人,今日起开始查找,很快就能有结果。”
“秦桦和袁琛呢?”蒋徽更在意的是这件事,“你打算用什么由头让他们进京?”
董飞卿一笑,“一两日后,我们的人手就会过来。到时候,派相宜的人过去,见机行事。明里行事,限制太多;暗里行事,法子却多的是。”
“这倒是。”蒋徽心安地一笑。
“别着急,好么?”这件事,她的火气过了,不代表他对她的歉意消减。
蒋徽笑着亲了他下巴一下,“好啊。本来就没着急,当个消遣就好。你也一样。没摸清楚对方三个人的底细,贸然行事是大忌。”
董飞卿把她揽到怀里,“这会儿我觉着,你的小字跟你搭边儿了。”
蒋徽轻笑出声。
下午,朱玉过来了。
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少年郎,笑眉笑眼的对夫妻二人拱手:“董公子,蒋姐姐。”
董飞卿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你这称呼不对吧?”
朱玉微愣,随即笑得现出整洁的白牙,改口道:“姐夫。”又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嫌弃我一来就套近乎么?”
董飞卿心里舒坦了点儿,微笑着与蒋徽把朱玉请到厅堂。两男子以前自然相识,但只是点头之交。说起来,董飞卿来往的人很多,蒋徽则很少,只有那么几个。
朱玉的随从带来了八色礼品,另有两样礼物,他特地拿出来,请郭妈妈送到蒋徽手边,道:“这是我给程阁老做的两把扇子,夏日了,用得着。他若赏脸,便是我的荣幸。”
董飞卿不明所以。
蒋徽却是莞尔而笑,对朱玉道:“下回见到阁老,我帮你送给他。”
朱玉立时起身,深施一礼,“多谢姐姐。”
“这是唱哪出呢?”董飞卿看着朱玉,“你又没缺胳膊短腿,不能自己送到程府?”
朱玉立时显得特别腼腆,挠着额头道:“我……不敢。”
“……?”董飞卿用眼神表露心绪。
蒋徽笑意更浓,望向朱玉,“跟你姐夫说说,行么?”
“行,有什么不行的?”朱玉落座,“你们是我姐姐、姐夫,又不是外人。”
这小子,嘴倒是真甜——董飞卿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