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着杨野的脸——他应该是在看这位年轻的人类。

他为何这样问？艾泽不知道。人类，这样问一个死去多年的、仅剩一副骨头架子的人是不是有些不礼貌？难道，我就不该有些事情做么？就该随着尘风散去，化为一抔黄土么？让生前的遗憾就永远是遗憾么？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人类。”艾泽没有喉咙，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颅腔里传出来的，又像是从空气中平白出来的。

艾泽的反应，在杨野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他有必要说明一下来意了。

“艾泽前辈，也许您不太信，我是接到了任务才到这里来的。”杨野站在艾泽旁边，亦步亦趋的跟着艾泽蹒跚的步伐。听到杨野的话，艾泽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可不管你这个人类为何而来，与他，与这个世间本该消失的人无关，没有一丁点关系！

“这个任务，是关于人形兵器的。”杨野点出话题的关键。

“忽”的一下，艾泽颅内的暗蓝色火焰猛的燃烧了起来——这是感情激烈波动的证明。他僵硬的转过脑袋，盯着杨野，没有说话，起码有兴趣了。

“我说的人形兵器，就是深渊制作出来的那个，她现在是我的追随者，我要保护她，所以我要了解深渊。”杨野道。

听到这里，艾泽将骷髅脑袋缓缓转回，空洞的看着前方，那个方向是深渊。他迈开腿，白骨脚掌、脚趾踩在一根枯树枝上，那枯树枝承受不住，“咔嚓”一声，碎成两半，响声微微的引动了艾泽的视线，他低头看看，发觉自己踩断一根树枝——还好，不是自己的骨头断了。

杨野跟着艾泽不断的走着，一路无话。

希尔斯交战区着实是大，而且非常平坦，怕是战争的魔法将这里的小山丘们都削平了吧。这里还好，并不是永远的黑，一天好歹还有一些时间是亮的，但也仅仅是微亮，阳光透不进深渊的高墙，仿佛是被某种神秘的魔法笼罩。

但暂时是不再需要火把了。

杨野熄灭掉火把，随手丢掉，这种火把太多了，满地都是。

伴随着艾泽，已经走了很久，期间他都不曾说过一句话，让杨野颇为不解，但没辙，他也只能干干的跟着。

北方吹来的寒风越来越凛冽，风声呼啸，按理说，这种情况是最适合猎食者捕食的。可在艾泽周围，甚至不曾出现过任何一种活着的生物。

不知道是不是走累了——杨野不清楚艾泽这具骷髅会不会累，不过还好，艾泽终于是停下来了。

靠着一颗焦黑的枯木，艾泽坐了下来，他的骨盆碎了不少，杨野担心他坐下来再起来会不会整个骨盆都脱落。目视前方，艾泽脑袋里的火有些微弱，这是累的表现吗？

“人类……”艾泽说话了。

杨野踏前一步，算是回答。

“你觉得深渊是什么……”风虽然冷，但空气中多了水分，好像让艾泽的话也更加清晰了。

杨野摇头，“不知道。”

“深渊可怕么？”

“一点也不。”杨野回到道，当然，他是玩家，对于游戏中的事物完全不会害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游戏思维了。

杨野的回答让艾泽侧目，望了这个人类一眼，艾泽收回视线，“你很勇敢，我艾泽还没有见过你这样年轻的就敢到这块地方来的人。跟我说说现在的莉莉娜吧。”

现在的……果然，莉莉娜从前是干过什么事情的。

“她很乖，很聪明，很可爱。对于战斗有天生的本能，但是还没有成长起来。”杨野的话不多。

艾泽没有多少反应，寒风“呼呼”的刮在这具骷髅身上，吹的他肩甲上的哪株小草不断摇晃，他伸出左手，想给小草遮挡一下，但他似乎忘记了他的手掌只剩下骨头，即便是最大程度的合拢也根本挡不住风，但他依旧那样挡着。

“以前的她很厉害，非常厉害，你要小心，不要让深渊夺了去。”艾泽道，“深渊啊……”

深渊深渊的，哥不管什么是深渊，赶紧给我任务吧。

“艾泽……”杨野刚yu说话，艾泽却直接打断——

“人类，想听听我的故事么？”艾泽突然道。

“您说。”杨野自己知道一点，那是来的时候看了一些已公开的背景资料后知晓的，对于这种当事人自己说，他还是愿意听听。

艾泽的故事基本与之前说的没有太大区别，他是英雄是王者，是万人敬仰的存在；他也是失败者是鲁莽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但事情总是有一些秘辛的。

“……知道我为什么要挥军深入么？”艾泽道，听不出喜怒。

杨野看着他，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