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筠柔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眼神又惊又惧地也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本来是打着任由唐筠瑜彻底得罪我、得罪三房的主意,到时候顺便到我娘和我跟前表演一番贴心懂事,再顺便把自己‘不经意’地探到的真相告诉我们母女,让我们彻底恨上唐筠瑜。如此一来,唐府三名适龄的姑娘,一个毁了,一个将会被疯狂报复再出不了头,就只剩下你一个。”
“不过你没有想到我竟然可以反制住唐筠瑜,反倒把她送到了陈兆勇床上,故而立即调转枪头,打算彻底毁掉她。”
“唐筠瑜既蠢且毒,你也不过是一条披着美人皮的毒蛇,谁也别说谁。”
“虽说此番你本欲算计的不是我,可是却拿我来作筏子。我心里确是有些不痛快。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自然会有人替我收拾你,我也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你这一回。只是日后你也莫要再往我娘那里凑,毕竟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利用了我,还想让我娘为了你的亲事四处奔波。”她冷笑着斜睨了唐筠柔一眼。
阮氏前段日子带着唐筠柔姐妹到处赴宴,本来是为唐筠柔相好了人家的,可是李氏总是诸多挑剔,硬是不肯同意,阮氏心中恼怒,愈发怜惜唐筠柔的不易,故而对她的亲事便愈发的上心,打算下一回再相好了人家便直接让唐柏年作主,毕竟唐柏年不会故意刁难庶女。
唐筠柔白着脸,双唇阖动,想要说些解释的话,可对上她那双仿佛看透她所有心思的清澈眼眸,便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至于唐筠瑜醒来之后会说些什么,唐筠瑶不用想也能知道,可她半点也不怕。一来大房如今还要靠着三房混日子,必定不敢真正撕破脸;二来吃亏的到底不是她,闹得越开,唐筠瑜便越是无法下台,这也是唐筠瑜胆敢算计她的原因之一。
最后,她的爹爹乃是堂堂吏部尚书,身为尚书之女,难不成她还需要害怕一个小官吏女儿?
嗯,最后这个理由让她心里最舒畅,原来仗势欺人的感觉竟是这般的好,莫怪京城有那么多纨绔子弟了。
若真说起来,她还挺期待唐筠瑜能把事情闹开,最好闹大到直接分府而过,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她也知道以唐柏年的为人,这个可能性小之又小,以他的性子,便是直接把女儿打包送给陈府,也不会同意分府。
两人正说着,唐筠瑶便看到阮氏脸上带着薄恼走了过来,顿时有几分惊讶,连忙迎上去:“娘,出什么事了?”
“没事,宝丫,咱们先回去吧!”阮氏拉着女儿的手,勉强压着心中恼怒柔声道。
“三婶。”唐筠柔迟疑着上前来,低声唤。
哪想到向来对她慈爱温和的三婶,竟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视若无睹地拉着女儿从她身边走过。
她怔怔地望向那对母女离开的身影,不知不觉地把手中帕子绞了起来。
看来以后不要再想着能让三婶带她结识贵人了,此番得罪了三房实非她所愿,如今瞧来,今日此番算计倒是得不偿失了。她暗暗后悔。
唐筠瑶被阮氏一直牵着上了回府的马车,这才撒娇地搂着她的腰,在她怀里仰着脸问:“娘你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们!”
阮氏轻抚着女儿的脸蛋,心里一阵后怕。
好在女儿机灵,否则今日吃亏的便会是她。若是当真教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那陈兆勇玷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
“日后离你两位姐姐远些,面子上过得去便可以了,无需接触太多。”她沉着脸,低声嘱咐女儿。
唐筠瑶微微挑了挑眉,明白她必是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熨帖。
“好。”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并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阮氏搂着女儿,想到唐筠柔在此事上扮演的角色,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她对那个孩子也是用了心的,也疼惜她一个小姑娘在嫡母手底下生存的不易,这些年来更是尽自己所能为她的亲事筹谋,可这会儿却发现,这小姑娘或许并不简单。
至于大房嫡出的那一个……她冷笑,那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再加上同样那个同样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兆勇,这两人凑到一起,她倒要看看日后还怎么过日子。
唐筠瑶靠在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想到方才阮氏对唐筠柔的冷漠,便知道她许是也猜到了真相,故而才会如此恼怒,心里一时甜滋滋的。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可真是好,好到可以让她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只继续当她天真不谙世事的唐三姑娘便可。
马车一路驶回尚书府,唐筠瑶不经意间掀开车帘的一道缝往外瞧,竟然意外地看到贺绍廷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明明身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靛青长袍,只是静静地背手而立隐于墙角阴影之处,可还是如同散发着醉人光芒的天上明月,一下子便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挽着阮氏的手走了一段,而后撒娇地寻了个理由,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贺绍廷本是怀着一股想要见小骗子的冲动而来,可到了唐府门口却发现以自己的身份,这般大咧咧地前来寻人家姑娘,到底不妥当。
可他又不想就这般离开,只要一想到此刻可能又在他府里的杜诚忠,心中便一阵烦躁,故而也不离开,只是牵着马站在墙根出神。
只要想到对面墙的里头,住着他娇美动人的小骗子,他烦乱的心便能瞬间平静下来。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低低地叹息一声,牵着缰绳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察觉身后有人静悄悄地逼近,立即警觉起来,趁着那人快要碰到他后背之机,骤然出手握着来人的手腕,只听‘哎呦’一声,他身上的戾气顿时消失,又惊又喜地唤:“筠瑶!”
唐筠瑶揉着被他掐得有点儿红了的手腕,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连敌我都不分便出手,险些把我手都抓断了。”
“可抓疼了?快让我瞧瞧。”贺绍廷一听便急了,连忙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地观察,见那细细的白净手腕果然有一圈红印子,顿时懊恼极了。
“对不住,是我的不是。”
唐筠瑶笑盈盈地望着他,欣赏了一会儿他懊恼的神情后,道:“不疼了不疼了,廷哥儿,你是来找我的么?可收到了我让人送去的白糖糕?喜欢么?”
贺绍廷还是从身上掏出她上回送给自己的伤药,坚持抹在那红印上,闻言才低低地笑出声来:“小骗子,你是故意的不是?”
“我故意什么了?”唐筠瑶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故意报复我之前一直因为白糖糕而叫你小骗子。”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眸,明艳动人的娇颜,贺绍廷一个没忍住捏了捏她的鼻端,含笑道。
唐筠瑶嗔他:“瞧你说的,我若是要报复你,还需要自己亲自下厨给你做白糖糕么?你瞧,这段子为了替你做白糖糕,我手都变粗了。”
一边说,一边把那白嫩嫩软绵绵的双手递到他的跟前。
贺绍廷愣住了:“那些白糖糕是你亲手做的?”
唐筠瑶难得地有几分羞赧,蚊蚋般道:“卖相好的那些是厨子做的,卖相不怎么好的才是我做的。不过你放心,我如今已经学会了,做得也比以前好多了,连周哥儿那般挑衅之人也夸我进步大呢!”
说着说着,她又有些得意,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扬着期待的表情,额头上仿佛浮现出三个字——‘快夸我’。
贺绍廷只觉得瞬间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又像是有人捧着他的心一般,沉沉的,也暖暖的,教他鼻子顿生几分酸涩,更是努力压住那股想要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