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两旁绿树成荫,遍地是各色的野花,前面有一排篱笆,篱笆墙内种着一排排蔬菜,长势良好。
莫颜摘了几根带刺的黄瓜,拿到井水边洗过,张大娘做了鸡蛋酱,用来沾着黄瓜吃,清爽下饭。
院子里养着二十几只鸡,下蛋勤快,一天十几个鸡蛋,自家人吃绰绰有余,张大娘心地好,有时候也攒上几个,送到佃户家里。
“小丫,你有啥要买的不?明天和我和虎子去城里一趟。”
张伯咬了一口黄瓜,又喝了一碗绿豆汤。真想不到,一家人能离开大山,来到这么个地方,现在自家也是有田地的人,还有佃户,这种日子,连做梦都不敢想。
“爹,带上我和小丫,我去扯块布料,给娘和小丫做衣裳。”
张大丫放下碗筷,她娘眼花,小丫的手劲不足,家里人穿的鞋她都承包了,鞋底多做几层,做软底的,上面加一块蒲草做的鞋垫,穿着松软透气。
“你俩还是别去了,日头太晒,咱家的牛车上没搭棚子。”
张伯面有难色,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天热,城中百姓们不太好,听说还有因为中暑,抽搐而死的,那天张伯和虎子正好给人送货,不免哀叹几声。
从前,夏日炎炎,张伯在村中,只有打猎之后才进城换钱,他印象里,还没有天气这么反常的时候。
好在,热是热,一场大雨下过后,庄稼暂时不缺水,不用担心大旱之年,没收成。
“小丫长得白白嫩嫩的,怕晒,那爹你带我去吧。”
张大丫盘算着,手里有些做活攒下来的铜板,想买点针头线脑,顺便给家人添置点布料。
今年天热,怎么也要买几块透气的花布,往年的粗布厚实,裹在身上,她后背上起了痱子。
“你也别去。”
张伯叹息一声,他这次去城里采买,听说城里正流行怪病,万一传染,染上怪病怎么好?
“恩。”
万俟玉翎证实,目前还不清楚是不是传染,城中有很多小孩先发病,身上起了斑疹,最后变成痘疹。
开始,众人想着可能是因为天热,后来伴随着发烧,昏迷等症状,百姓们急了,跑到医馆去看病。
这种病症,楚州从来没大面积出现过,有些邪门,大夫认为小娃身上有毒素,开了比较平和的清毒方子,结果病势愈演愈烈。
莫颜放下碗筷,愁眉紧锁,从张伯所说的病症来看,十有八九是天花。
天花的死亡率相当高,而且一旦病发,根本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案,只能靠病人自身。
这种病,在现代几乎灭绝,因为人们已经发明了天花疫苗,可疫苗对已经发病的人,没有作用。
饭毕,莫颜显得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没有生过天花,如果被传染,就算不死,脸上也要留下麻子。
果然,以后的几天,楚州城爆发了大面积的天花,像一场瘟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张伯从城中归来,唉声叹气,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他只能龟缩在庄子里,不敢出门一步。
之前有几天的潜伏期,等潜伏期过去,染病的人们开始出现高烧不退,头晕,昏迷等症状。
莫颜找到师父祝神医留下的一本手札,其中有关于天花的部分记载,只是这种病统一被归为瘟疫,没有专门的名称。
以往有人发病之后,官府立刻派人把患病之人抓走,扔到周边偏僻的村子,派士兵把守,禁止患病之人逃出来,任其自生自灭。
百姓们对此病不了解,在爆发瘟疫的几天之后,楚州城城门紧闭,百姓们怨声载道,街道上的铺子关了一半,人们躲在家中,很怕被传染。
张伯以为,家里人只要不出门,就不会有事,可祸从天降,家里人也没能逃脱。
前两天,有一佃户家的儿子发烧,那个小子和虎子同岁,虎子从前在闭塞的山村中,没有什么同龄玩伴,所以和那个小子很快成了好友。
小伙伴生病,虎子带了张大娘准备的一篮子鸡蛋上门探看,二人笑闹了几句。
等回来之后,他开始感到有些胸闷,身上出现了疹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佃户家传来惊天噩耗,那小子高烧昏迷,用了所有的药材,可再也没醒过来。
小子的爹娘同样被传染,目前躲在家中,庄子上一共有几家佃户,人心惶惶。
附近的村庄不能避免,一样有人染上天花,有人挺过去,可大多人都没挺过最后一关。
莫颜身子晃了晃,虎子感染上天花,家里人都有直接的接触,天花就是通过飞沫和直接接触感染的!
“别怕,我陪着你。”
万俟玉翎把莫颜搂在怀中,轻声地安慰着,“你收了我的卖身契,还能不认账?”
“别……别……”
莫颜眼中闪过惊恐,她把下唇咬出血,尝到腥甜的味道,才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前两天她和虎子一起去钓鱼,没准已经被传染,一定要保证万俟玉翎的安全。
“别什么?难道你还想抵赖?”
万俟玉翎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低下头,唇狠狠地贴上她的,霸道肆意,给莫颜一个深吻。
莫颜只觉得大脑缺氧,已经不能呼吸,水润的眼神看着万俟玉翎,他的眸中清澈,有爱意,有认真,有宠溺还有难以言喻的心疼。
“现在你应该不会放开我了。”
一吻过后,万俟玉翎如释重负,而莫颜五味陈杂,天花这种强悍的传染病,就算是神医也无法避免,他用这样的做法,告诉她,他们永远共同进退。
如果她染上了天花,而他刚才的做法,同样无可避免。
虎子病情凶险,已经昏死过去,郎中听说张家有人染病,吓得不敢登门,只有一人看在钱财的面子上过来看一眼,摇摇头,让张大娘准备棺材,早日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