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冬桂节(1 / 2)

恒德帝这话一出,不止李德仁和赵稠被惊住,连沈孺修和顾廷戈都讶异的睁大眼睛,没想到恒德帝竟然真的会为了沈柏处罚丞相和赵稠。

李德仁是两朝元老,昭陵现在重农轻商,卫家日暮西山,昭陵商业停滞不前,昭陵的国库基本全靠农税支撑,而李德仁掌管农业,几乎是扼住了昭陵的咽喉,所以这些年恒德帝给德妃最大的宠爱,也默许放纵赵稠的日渐嚣张。

现在沈柏和赵稠之间的事还没查清楚,只因为赵稠在御前失仪,恒德帝就要让李德仁主动请罚,这态度分明是要着手打压李家。

被放纵久了,李德仁和赵稠都快忘记被约束的感觉,这会儿猛然被恒德帝狠狠敲了一记警钟,两人的脑袋都嗡嗡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德仁没想好措辞,恒德帝抬眸看向沈孺修,问:“沈爱卿,四皇子私自扣押重臣之后,御前失仪、目无遵纪,丞相身为国丈,教导不周,按照律例该如何处置?”

赵稠扣押的是他的儿子,他平日又是把律法背得最熟的一个,恒德帝当然要问他。

沈孺修虽然诧异,神经却一直是紧绷着的,被点到名后他立刻跪下,冷静回答:“回陛下,按照律法第三百八十七条规定,四殿下私自扣押重臣之后,当禁足面壁思过十日,加上殿前失仪,两罪并罚,当禁足半个月,国丈教导不周,但并未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罚一月俸禄即可。”

沈孺修给出的判决很公正,半点没提沈柏在迎泽宫有可能被赵稠折辱的事。

这两桩罪名都是有目共睹的,赵稠抵赖不了,只是心里很不甘,自己可是堂堂的四皇子,怎么能被沈家这个臭小子逼到这种地步?

赵稠还觉得一切都是沈柏的错,李德仁却已经察觉到李家可能会迎来重大危机,立刻高声道:“沈太傅公正无私,老臣甘愿受罚。”

李德仁说完一头磕在地上,赵稠从来没见过自家外公这样,也隐隐感觉事情闹得有点太大了,强压下怒火说:“儿臣也甘愿受罚。”

既然都认了罚,事情就好办了。

恒德帝让宫人把赵稠送回迎泽宫,让禁卫军严加看守,半个月内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出迎泽宫,又拟了圣旨让内务总管孙越海送到相府,李德仁认了罚退下,御书房里只剩下沈孺修、沈柏和春喜三个人跪在地上。

沈柏今日还是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看上去浮夸又招眼,和沈孺修的儒雅内敛截然不同,但侧脸某个角度看上去又好像和沈孺修如出一辙。

不过恒德帝很清楚,沈柏就是一把锋锐的宝剑,这身浮夸的衣服只是花哨的剑鞘,一旦拔剑出鞘,便会露出锐不可当的锋刃。

恒德帝看着沈柏问:“那夜在迎泽宫,四皇子当真折辱了你?”

恒德帝语气缓和,似乎只是随意问问,顾恒舟立刻偏头看向沈柏,沈柏平静的迎上恒德帝的目光,点头。

她要坐实被赵稠折辱了的事实。

顾恒舟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一旦这件事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就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

恒德帝又问了张太医同样的问题:“那夜在迎泽宫,四皇子当真折辱了太傅嫡子沈柏?”

张太医眉心微皱,一脸肃然的说:“回陛下,是!”

有淑妃和张太医的证词辅证,这件事便无从怀疑了。

恒德帝点点头,思索片刻沉沉开口:“这件事不能再继续查下去,皇家有愧沈家,太傅想要什么补偿,尽可向朕提出来。”

恒德帝的意思是,今日出了这扇门,这件事的真相将永远封存在御书房,不能让天下人知道。

沈孺修拱手道:“微臣并无所求!”

恒德帝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又看向沈柏问:“你呢,想要什么补偿?”

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沈柏从袖袋里摸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上面写道:沈柏斗胆,想要灵州州府一职。

今日要谈的都是机密之事,御书房没有留宫人,顾恒舟帮沈柏把纸条递给恒德帝,看见上面写的字,眸底闪过晦涩。

一开口就要灵州州府这样的官职,这人还真是不怕掉脑袋!

灵州在淮南,是昭陵最富庶的地方,粮产、商贸、水陆交通和储存兵力都是最多的,规模不会比瀚京小到哪儿去,历任灵州州府都是非常有能力,在其他地方干出了非常漂亮的政绩的人才有资格被任命。

沈柏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花郎,甚至还未及冠,恒德帝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把灵州州府一职拿给她做?

顾恒舟觉得沈柏这个要求提得太荒唐了,但恒德帝就坐在这里看着,他也不能把纸上的字迹涂改销毁,顾恒舟只能面无表情的把那张纸条放到桌案上。

恒德帝垂眸看了一眼,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问沈柏:“你想去灵州?”

沈柏点头。

恒德帝又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服众?”

沈柏示意恒德帝把纸条翻面,恒德帝翻开,看见上面写着:陛下可在半年之后再任命我做灵州州府。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会在半年之内证明自己的实力。

沈柏跪得笔直,眉眼弯弯唇角含笑,胸有成足。

恒德帝压下那张纸条,对沈孺修说:“太傅喜得麟儿,此子与朕生辰相近,也算缘分,昨日朕翻阅古籍,偶然得见一句诗叫“醍醐惭气味,湖泊让晶光”,朕觉得珀字极好,有透明、纯净之意,为沈家次子取名沈珀,如何?”

沈孺修连忙谢恩:“谢陛下赐名!”

恒德帝已经相信赵稠折辱沈柏的事实,但此事不方便宣扬出去,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给沈柏补偿,便借沈珀之名,给了太傅府很多嘉奖。

沈孺修一一谢过,恒德帝让人拟好圣旨一起带上送沈孺修和张太医他们出宫。

御书房很快只剩下淑妃、顾廷戈和顾恒舟。

顾廷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到底是征战沙场数十年,兵法运用得异常熟练的人,他提出疑问:“陛下当真相信四殿下折辱了沈少爷?”

方才赵稠的表现的确莽撞冲动又心浮气躁,但折辱重臣之后是重罪,而且沈柏还是个男子,顾廷戈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猫腻,恒德帝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幽幽的反问:“沈柏年岁尚小,性子还有些顽劣,说话的确不一定可信,但淑妃一向温婉娴淑,她的话朕还是相信的。”

淑妃没想到恒德帝会让自己留在这里,被点到名以后,勾唇露出温浅的笑意,柔声道:“陛下厚爱,臣妾万不敢有任何欺瞒。”

淑妃开了口,顾廷戈面上的疑虑少了三分。

恒德帝说:“镇武回来这么久,还没机会和淑妃叙旧吧。”

处理了这么久的事,知道恒德帝应该累了,淑妃很自然的帮他按捏肩膀,温笑着说:“义兄还要在京中待好几个月,总是有机会说说话的。”

顾恒舟意外,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知道淑妃和自己父亲是义兄妹的关系。

顾廷戈刚刚还想着赵稠的事,这会儿被打了岔,只能接着淑妃的话说:“淑妃娘娘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