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梁努力压制住心里烦躁不安的情绪,拧眉道:“如果皇叔所言属实,这个谎报了消息给我的人,我自然会处置。”
“他骗了你是一回事,把你引到这里来生事,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殷湛打断他的话,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殷梁回头往那院子里又看了一眼,眉头就不由皱的更紧。
殷湛深夜还滞留在这里,这事情本身就非同小可,可是现在他要袒护宋楚兮的态度又是这样鲜明——
“皇叔是为了这宋四小姐鸣不平吗?”殷梁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不可思议的就笑了一声出来。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来管本王的事吗?”殷湛反问,语气冰冷。
又是一盆冷水泼下来,殷梁的心里陡然一片冰凉,再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他勉强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诚恳且谦卑的走到殷湛面前,“皇叔,涉及到侄儿的家务事,如果茯苓那丫头真在您的手里的话,您能不能——”
“如果我要掺和你的家务事或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说废话了。”殷湛道,不留情面的再次打算他的话。
茯苓知道太多的秘密,留她在世上多活一天对殷梁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足够叫他寝食难安的了。
殷梁的神情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目光仓促的找不到落点,最后只是极为苦涩的扯出一个笑容道:“皇叔,今天的事是我冒犯唐突了,一时被小人蒙蔽才会如此,念在我对您一向都敬重的份上——”
“本王说过了,你们兄弟父子之间的事情我没兴趣。”殷湛道。
他也不掩饰他是因为殷梁今天贸然闯到这里而刻意报复的信息,只目光冷淡的看着他道:“那个丫头,当初既然求到了本王的面前,而本王也答应保她一命了,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怀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他就是不肯交出那个丫头来,明摆着就是要拿茯苓做把柄来威胁自己的,甚至于他都不屑于隐藏这种意图。
殷梁心中虽然暗恨,却根本就无计可施,牙齿咬的咯咯响。
叔侄两个彼此对峙,谁都没有再做声,一直又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进去院子里搜查的侍卫们才陆续退了出来,不出意料,果然都是无功而返。
“殿下,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人等。”梁刚回来复命,一眼就发现了殷梁黑着脸,神色很不对劲。
殷梁闷不吭声,一直用力捏着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
他原以为是茯苓那个丫头误打误撞的来了宋楚兮这里,没想到却是被殷湛给扣住了,这个人可是招不得也惹不得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相当的棘手。
他的目光冷冰冰又阴测测的死死的盯着殷湛的侧脸,但是他又很清楚殷湛的为人,不是随便会为了他的两句话而妥协的。
梁刚带了众人大气不敢喘的先退到了巷子里。
殷梁又盯了殷湛半晌,方才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今夜是我唐突,冲撞了皇叔,又打扰了宋四小姐府上,得罪之处,在这里先给二位陪个不是,还请皇叔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殷湛只是神情冷淡的站在那里,并不理会。
殷梁却唯恐自己在躲在这里滞留一刻就要控制不住脾气的发作起来,干脆的甩袖就走,“我们走!”
他匆匆走下台阶,上了马,一行人就那么仓促的退出了巷子。
殷湛一直长身而立,站在台阶上没动。
严华从后面走上来,试着叫他,“宣王殿下?”
“嗯!”殷湛回转身来,也没看他,只随手那身上宋楚兮的那件大氅扯下来塞给了他,然后就孤身一人下了台阶,也朝那巷子外面走去。
他的酒还没全醒,一步一步,走的脚下有些虚浮,倒是不至于稳不住。
巷子里的光线昏暗,他那一个背影落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越来越长,最后逐渐淡出了视线,被墙壁打下来的暗影完全的吞没。
严华抱着手里的大氅在原地站了很久,殷梁会那么痛快的走了,直觉上他就知道一定是殷湛和他说了什么,但是方才两人当众谁也没提,却又叫人摸不着头脑。
“严哥——”旁边年轻的侍卫也有点不放心,“宣王殿下好像宿醉未醒,咱们这里离着王府又远,就这么让他一个人走吗?”
殷湛就这么走了,的确是叫人不放心,回头也没办法给宋楚兮交代。
可严华就是和殷湛再没有接触,他在京城这几年,耳朵里听到的和这位宣王殿下有关的传言也不少,知道这个人我行我素,特别的不好相处。
“你带两个人从后面跟着吧。”想了想,严华道:“别打扰他,远远地跟着就好,一定要确保殿下安全回到宣王府你们再回。”
“是!”那年轻的侍卫答应了,一招手就带了几个人追出去。
这边严华才命人重新关了门,退回了宅子里。
*
宋楚兮带了童五进宫,一路上倒是顺利的很。
宋楚兮是一直泰然处之的,只童五多少有点草木皆兵,一路上都严防死守的严密戒备。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城脚下,宫门守卫是知道皇帝有传召宋楚兮进宫的口谕的,所以也很快放行。
宋楚兮进了宫门,换乘了软轿,被内监抬着匆匆往重华宫的方向去,待到宫门重新合上,一直隐藏在远处岔路口后面的一道影子还扯着脖子往她方才来过的地方拼命的张望,但是又等了一会儿无果,就匆匆转身,上马离开了。
这边殷梁从宋府门前离开,都顾不得和殷湛之间置气,火烧屁股一样的就直接带着他自己的人先回了怀王府。
一路上他都有要发作的冲动,但却一直隐忍,回府之后就直接一头撞进了书房里。
“殿下——”梁刚战战兢兢的跟进去,还没等说话,殷梁就疯了一样的冲到里面的作案之前,将上面的笔墨纸砚统统砸在了地上,大肆的发泄。
他就算是再愤怒,也不至于这样的失态,梁刚被他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劝也不敢劝。
殷梁又冲过去,把书架上的书也扫了一些在地上,方才肩膀耸动,咬牙切齿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那个挑拨离间、谎报消息的奸细拿下?”
他们搜查了宋楚兮的整个府邸都一无所获这是真的,梁刚直接就被他这神情骇住,赶紧吩咐了侍卫去拿人,然后重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的盯着殷梁的背影道:“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宣王殿下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他是不是跟您说了什么?”
最不能理解的是,本该藏在宋楚兮那里的茯苓根本就连个鬼影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