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端木岐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本来是不欲理会端木棠的,可那人却不知死活,紧跟着又缠上来,挡住他的去路,笑嘻嘻的绕到他面前道:“这小子居心不良啊,不过却不知道他是只对宋家那个丫头动了歪心思,还是冲着搅和你的好事去的?哥,你以前的脾气可不是这样的,明知道他要和你对着干,你真不打算管一管了?”
岳青阳对宋楚兮的确是很特别,可是到了目前为止,只怕是除了他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是真的对那丫头动了心思了,还是只为了从中破坏宋楚兮和端木岐之间的关系去的。
端木岐冷着脸不说话,端木棠却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面摸着下巴一面忖度道:“那小子也是满肚子坏水的,我瞧着他是针对你的成分居多,不过么——倒也不排除他是真的对那丫头有了那么点儿意思了。”
因为端木岐不理他,他自己说着,就又牙疼似的咂咂嘴,十分难以理解的摇头道:“说起来我就想不明白了,宋家的那个丫头啊,她那副皮相是真生得不错,可那性子也太不讨喜了,是个正常人都要躲她远远地,岳青阳是眼瞎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他说是打趣的岳青阳,但分明就是指桑骂槐,话里有话。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没事就回你的院子里去老实待着。”端木岐冷声打算他的话,眼底已见怒容。
端木棠却居然半点也不受他的威胁,反而变本加厉的调侃道:“什么时候起你也变得这么不干不脆了?你不就是舍不得那个丫头吗?跟我还需要遮遮掩掩的吗?不如——”
他说着,就是眸子暧昧一转,冲老夫人的院子努努嘴,“老太婆这里我给你打个掩护,你这就去宋家把她弄出来,带着他远走高飞算了,省的再这么拖泥带水的纠缠下去,要让岳青阳那小子钻了空子。”
端木岐冷冷的看着他,无须说话,只那一记冰冷的眼神就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端木棠全程都对他的态度完全忽略,见他迟迟不肯表态,就又洋洋洒洒的笑了出来,感慨道:“还是你更舍不得我啊!”
有些人,生来就背负着枷锁,而那些责任,也总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的。何况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久,他端木岐的人生里,也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这一说。
“怎样都不关你的事,你说完了没有?”端木岐冷冷的看着他。
端木棠的那些话,明显就是胡闹着玩的,但却又分明就是为了刺激他的。
“男欢女爱,都是人之常情嘛,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端木棠撇撇嘴,却是一副完全不以为然的表情,“怎么?私奔不行?觉得问心有愧?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他这话说的轻佻,端木岐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老拳。
端木棠那个纨绔的身子,根本就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顿时头晕眼花,鼻血狂喷。
端木岐甩手就走。
端木棠狼狈的拿双手交替去擦奔涌而出的鼻血,一面却是气急败坏的冲着他的背影嚷嚷,“还装生么装?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实话,有女人没兄弟,你就是这样的人。凡事你可想清楚了,现在一切你都还有的选,只要我不说,前面发生的所有事都可以一笔勾销,她不会知道。可是你再这么迟疑下去,等到把那丫头的翅膀养硬了,于公于私,你这都是自找麻烦。”
宋楚兮绝对不会是个会任人摆布的人,明知道殷绍借助宋家那个宋楚琪是在谋划着什么,可是私心使然,他就是故意放纵,反而要借那女人的身份,把宋楚兮给困住,好让她能够想明白了,主动知难而退。
他可以帮她报仇雪恨,他甚至可以为她这就和北狄殷氏公开的对立为敌,可是——
他不能让她成为宋家的掌舵者。
她的手中不能握有实权,她不能——
拥有反抗制衡他的实力。
那个晚上,他去找她的时候,那个丫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她宁可忍受那种被囚困的暗无天日的生活,就是不肯对他妥协。
从那一天起,端木岐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了,他知道,理智一点的做法,他应该马上对那丫头放手,直接对她动强,彻底斩断她的翅膀,了却所有的后顾之忧,可是——
端木棠说的对,他不舍得。
虽然这一刻,他甚至几乎已经可以遇见到她必定会与他操刀相向的未来,可是——
他就是不想对她出手。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这样做。
不想毁了她,也不肯放了她,所以每一日就都这样煎熬又迷茫着,在混沌钟迷迷蒙蒙的数着日子。
端木岐心烦意乱,头也不回的直接就进了花园。
端木棠一面手忙脚乱的擦着鼻血,见他不理,就赶紧快跑着冲了过去。
这时候,长城刚好从花园的另一头快步走过来,黑暗中,他也没看清这边的人,只看到黑暗中一个黑影从后面朝端木岐扑了过去。
长城的目光一冷,纵身一跃,于空中拔剑出鞘,挽起一朵剑花。
那剑锋雪亮,凌空刺下。
因为始料未及,端木棠的脚步当场顿住,不过看着那柄长剑当空刺下,他也只是皱了眉头,眼底并无真的惊慌惶恐之意。
端木岐虽是恼了他的,这时却不得不狠狠的闭了下眼,沉声道:“长城!”
长城扑过去,于半空中已经认出了端木棠,半空中腰力一扭,赶紧翻身落回了地面上。
端木棠白着脸,又拿袖子抹了把弄了满脸的鼻血,然后却竟还是不知死活的朝前面的端木岐晃去。
“我没有开玩笑啊,你也明知道我没有危言耸听,那个丫头不听话,你又舍不得将她驯服了,让她变的听话,那还不赶紧想别的法子?”端木棠道,说着,就是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越发不怀好意的笑了,“我听说天京那边还有她的一个老相好?如果她被那个冒牌货软禁的消息传到京城,该不会有人就要赶着来英雄救美了吧?就算你没打算要她,也没必要刻意留着机会,去给他人作嫁衣。”
老相好?殷湛吗?
宋楚兮在京城那边有的又何止一个老相好,还有一个狗皮膏药似的的熊孩子殷述呢。
端木岐的胸中气闷,脸色就越发显得阴沉。
端木棠只看他的这个表情就心里有数。
“还是拿不定主意?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要不——我带几个人去把那丫头杀了得了?反正对你来说都是自欺欺人,到时候——你就当不知情,咱们皆大欢喜?”端木棠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两眼,见他一直默不作声,就干脆当他默许,转而对长城道:“手底下找几个办事利索的,去宋家把那丫头剁了,你应该有把握吧?”
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这位八公子才敢踩着端木岐的痛楚,并且一再的伤口撒盐了。
长城的心里紧张不已,就差咆哮着冲上去将这个祸害打晕从墙头扔出去了,可是他不能跟端木棠动手,于是就只能是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的杵着了。
端木棠等了片刻,见他不动,就只挫败的叹了口气,重又走回了端木岐的面前,看着他道:“不过就是个取舍罢了,江山美人儿,既然不可全部囊括在手,那就放开一样好了。哥,我知道你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千万不要做傻事,千万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