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特别具体,随便什么都好,哪怕只是哪一方占上风都可以。此事因我而起,我始终觉得心里有愧疚,不管是对傅谅还是对皇上。现在被关在这里,有耳不能听,有眼不能看,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真是……”话到此处,我作痛苦状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咳了起来。
喜乐见状,忙不迭满口应下,麻溜地跑走了。
不多时,她提着食盒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瞧神色竟有几分慌乱。
我支起身子,问道:“怎么了吗?”
她将冰镇酸梅汤端到我面前,干笑道:“大人,这酸梅汤刚从冰库里拿出来,消暑再好不过了,您快趁凉喝了吧。”
我狐疑地打量她,接过玉碗,一口饮尽酸梅汤,“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奴婢方才正巧在御膳房遇到安公公,他原本是什么都不肯说的,后来奴婢告诉他是大人您要问,他才勉强答应透露一些最近的战况。据说叛军节节败退,汉王殿下前日战死在琅琊,如今前太子率三万残兵败将坚守彭城,负隅顽抗,皇上打算强行攻城,诛杀前太子。”
诛杀……
☆、第59章 太傅有喜(2)
我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玉碗不防掉到了地毯上,滴溜溜地打了个圈。一时间,震惊、无奈、忧惧、酸涩……数种感情交杂心间,绞得心如裂锦,极不是滋味。
或许皇权帝位之路本该布满鲜血和白骨,或许帝王之家终究难逃骨肉相残的宿命,可我真的不愿意见到这般惨烈的结局,不愿见他兄弟二人你死我活……
我应该怎么办?我还能做些什么?
只怕是什么都不能了吧……
喜乐将碗勺收拾好,觑了觑我的脸色,迟疑道:“大人,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不知何故,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前宋废帝突然薨了,皇上要册封容华夫人为昭仪,整个皇城传得沸沸扬扬……”她的声音渐次弱下去,说到末处已是低如蚊蚋。
我难以置信,讷讷道:“他要娶容华……”
“是,圣旨还没下,不过既然安公公这么说,应该错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人,今生今世除了我谁也不要,难道都是哄骗我的甜言蜜语吗?
倘若不是,他为什么又要跟别的女人成婚?
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吗,若那样一顿好打都不足以消弭他心中的怒气,那是不是要我一死以谢天下?
浓情蜜意犹在眼前,山盟海誓仍在耳边,转眼一切皆成空。
我的心像是被人掏去,血淋淋地丢在地上。
不,不会的,我不相信!我要见他,我要向他问个明白!
我捂着胸口,疼得连气都透不过来,慌忙甩了被子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不行,他不能娶宋容华,绝对不行!!”
喜乐吓得失了魂,急忙跟上前来扶住我,安慰道:“大人,您别着急。都说那容华夫人长得有八分像您,又有狐媚功夫,皇上定是受了她的迷惑才会娶她为昭仪。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替身,其实皇上心里真正爱的还是您。要不,奴婢先替您求见皇上,说您最近身体不适,请他过来凤栖宫一趟。您赶紧趁此机会向他认个错,不要再跟他闹别扭了,好不好?”
泪水不受控制地撞出眼眶,绝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我湮没。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摇头道:“不是,他要娶宋容华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她与我貌有相似,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喜乐,你可曾听过皇上与宋容华相好的传闻?”
喜乐怯怯地点了点头,忽又大声道:“奴婢在昭阳殿伺候时,皇上对容华夫人一直都是客客气气,从未越雷池半步!一定是那些人闲来无事乱嚼舌根,编了这些荒唐话,大人,您千万不可当真!啊对了,安公公说皇上此举是为了安抚江南……”
我凄惶地笑道:“宋容华是先帝嫔妃,若只是为安抚江南,他还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使用,为什么要让自己背上霸占庶母的骂名,他一定是……”
是什么?是对她有了感情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眼前骤然发黑,身子一软,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
窗外似有雷雨飒飒,清凉的晚风透窗而入,吹动珠帘轻摇慢摆。内殿宫灯暖亮,映出一抹颀秀挺拔的身影。
我缓缓睁开眼睛,脑袋像是要裂开一般,疼得厉害,费劲地喊了声:“阿惟……”
傅惟欣喜道:“玉琼,你醒了?”
记忆纷至沓来,酸楚与委屈蓦然袭上心头。我抽回手,别过脸不看他。
“听喜乐说你近来一直身体不适,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竭力忍住泪意,勉强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国务繁忙,罪臣哪敢随便叨扰。况且皇上好事将近,罪臣病气缠身,若是不慎冲撞了皇上,罪臣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这点小病算得了什么,死不了的。”
他轻握住我的手,温柔的声音若带几分歉疚,“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关在这里不闻不问。玉琼,你跟我赌气不打紧,但你不能不顾孩子啊。”
孩子?我一惊,仿佛被符咒镇住,一瞬间失去了呼吸。
“什么……孩子?”
傅惟挥手,一名太医上前恭声道:“恭喜太傅大人,您怀了身孕,已然一月有余。”
“这位孙太医乃是闻名天下的妇科千金圣手,他对于喜脉的诊断独有一套方法,绝对错不了。”傅惟凝视我,眉宇间满是清浅的笑意,“玉琼,我们有孩子了。”
一丝喜悦从心底流淌而出,越来越强烈。如甘甜的蜜汁一般流淌在我的血液中,流遍我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