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昌阳说完这么一句,眼里已经有些许水光,手上将她衣带上的小囊系好。
梁萦垂头,嗓音里也带了一丝哭音,“唯唯。”
邓不疑抬头瞧见梁萦聘聘婷婷走过来,差点就要从袖子里伸出手来。亏得身后还有侍从提醒,“主君!”
这一句总算是将他拉了回来,他站在那里带着些许少年郎独有的羞涩,明亮的眼睛里照进了火光,袀玄上也折出些许绛色。
梁萦眼睛微红,邓不疑看清楚的时候一愣,心下一紧,再也没顾身后侍从有些着急的提醒,伸手握住她的手。
这一下,梁萦身后的侍女们也呆住了。
梁萦倒是没吓着,就这么她和邓不疑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出了门,邓不疑将车上的绳子递给她,让她上了车,身上披上罩衣之后,亲自给梁萦驾车绕着公主府邸跑了三圈之后,就带着人回建成侯府邸上了。
女儿走了之后,昌阳坐在席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会就被个臭小子给接走了。
梁武看得出来昌阳心情不好,但是他也弄不明白为何昌阳会不喜,建成侯少年俊杰,而且又是外戚,深受天子喜爱,前途一片光明。这样的夫婿长安城内也难得找出一个来。为何妻子还是不满?
心中有疑问,梁武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还有其他的事,“大长公主……”
“……”昌阳瞥了一眼丈夫,眼底涌出些许厌恶,当年她觉得梁武比姊姊家的那个稍微好点,但是眼下看来,其实不过是一样的。
“天色不早了,君侯请回。”昌阳今日不会让梁武留在府中,梁武年轻的时候的确称得上俊美,但是年纪大了,眼睛里头都多了一层酒色的浑浊,瞧着哪里还有年轻时候的模样。
“大长公主……”梁武才来得及从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来,就见着妻子已经从席上起来,直留给他一个背影。
梁武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
梁萦坐在车内,到了建成侯府已经将大门打开,平常中门是不会开启的,就算是主人回来也是在其他的门进出。
这一回大门开启,让新人的车进去。梁萦一下车,就被架着去和邓不疑一起继续接下来没玩没了的礼仪。
昏礼还是周礼,每一步都有它的含义,可惜梁萦只觉得头晕目眩,等到侍女将凤鸟双联杯放在她手中的时候,梁萦觉得自个差不多要解脱了。
喝完酒,梁萦由侍女扶着去新房里头。邓不疑则要面对一大群宾客,尤其几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客人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等到新妇已经离开,立刻围上来。
到了此事,昏礼虽然是照着古礼,但等同丧仪这一点已经开始变化了。贵族昏礼大操大办,抓着新郎灌酒,然后再看着醉酒的新郎打着摆子跳舞甚么的,简直是乐此不疲。
围上来的人先是恭喜一番,然后就开始灌酒,邓不疑瞪着眼被单敬几个灌了几钟,去净房回来一次之后,自己拿着漆觞和来客一个个的敬酒。一路过去,哪怕人都认得,心里也恨不得这些家伙赶紧走人了。
梁萦提前回到房内,邓不疑这里她之前就来过,但是今日再看,会觉得有些不一样,那些帷帐地衣都已经换了赞新的,只不过榻边氤氲缭绕的博山炉,看着还是有一些年头了。
她坐在那里吩咐侍女打水来,她要洗漱。
“夫人,主君还在招待宾客,没有回来呢。”侍女满脸的为难。
梁萦伸手摸了摸脸,再看手的时候,指尖上带着那么一点点的铅粉。她这模样会不会把邓不疑吓得不能人道?
她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差点笑出声。
邓不疑陪着客人又喝酒又跳舞,贵族男子跳舞是必须会的,宴会之上都用得着。他前段日子才立了军功,有心巴结的人很多,酒才喝完,顿时就有好几个人来请他一同跳舞。
几圈转下来,饶是邓不疑都觉得头脑发昏,这起舞相属倒是比打仗还要辛苦一些,江都太子也在来的宾客中,他坐在那里自己喝闷酒,面色不好。这一次他也要回江都国去了。王太子在长安呆太久了,宗正就要注意他了。他才不想要被宗正给抓住甚么把柄,现在皇帝就想要抓这些诸侯王室的错处,要是他被抓住了甚么,估计父王抽他的心都有。
他瞧着邓不疑起舞,袀玄的广袖随着动作扬起来,邓不疑原先就生的俊美,肤白如玉,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夫好似也是这样的美男子,而那位妹夫可是和天子不明不白的,暧昧的很啊。宫里已经传出几次两人同起卧的传闻来了。
他一笑,低头和身边的客人说道,“这模样和单将军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话里是赞叹邓不疑长得好,却大有深意。
前来的那些客人,除了邓家的族人和那些和邓不疑在军中同事的年轻人,哪一个又真的喜欢他,听见江都太子这话,立刻就会意笑起来,“可不是?而且还是一同长大的,说起来还真是像呢。”
话里一个人名都没有,附近的人听到了,面上浮起暧昧的笑。
天子的荤素不忌,整个长安都知道。不仅仅是后宫的那些妖娆娇媚的美人,就连那些英俊的出身良好的少年郎,说不定都会被天子品尝过。天子的眼光很高,若只是以色侍人,那么就让后宫的美人递上,可是那些男子就喜欢像单敬这样的,才貌双全的了。
宾客笑声传到邓不疑耳朵里,他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再未回顾。一直到月上树梢,那些客人才尽兴而返,邓不疑也终于腾出手来可以去见自己的新婚妻子了。
他几乎是连脚上的丝履都没有穿好就一路奔去新房,看的身后的邓骜一阵眼热。
回到寝室内,邓不疑就闻到了一股兰草的香气。进去一看,朦胧的纱帐里一抹倩影正在镜台前。
邓不疑掀开帷帐,就见到梁萦已经卸妆沐浴,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内里只有一抹长裙系到胸上,只露出一抹雪白的起伏。
长发丰美落在长袍上,邓不疑走过去,挥退那些侍女,自己拿起一把篦子给她梳头。
“怎么就沐浴了?”邓不疑坐在她身后,手指挑起她一缕长发放在鼻下轻嗅。
“都这么晚了,我还得顶着一脸的粉英啊?”梁萦轻笑,她从身旁的漆奁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漆盒,打开盒盖,里头是滑腻的香脂。她才要伸手去挖,一只手就握住她的手腕。
“别抹了,待会吃到肚子里头难受。”邓不疑凑到她的耳边,笑声低沉。
“你还说,一身的酒味。”梁萦嫌恶的装过头去,身后将耳边的脑袋给拍开,“说,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邓不疑被她拍开,又贴了上去,他一双手贴在她的腰上,抓住时机就往下滑。“也就是好几钟而已。”
“几钟?”梁萦闻言不由自主的拔高声音,她知道贵族所用的酒钟有多大,有些酒量不好的,喝一钟下去就能立刻一头栽倒。
“你怎么喝那么多?”梁萦捧住邓不疑的脸,仔细看了看邓不疑的脸,发现他没有半点醉酒的痕迹。
“嘿……”手下那张脸露出一丝得意,还不得梁萦反应过来,抱起她就朝那边的床榻跑去。
梁萦吓得抓住他的肩膀,“你身上的礼服都还没有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