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内阁首辅刘宇亮府邸,一乘二人抬的小轿停在了侧门外,轿帘掀开,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侧门吱呀一声打开,里边闪出一名仆从,冲那胖子道:“怎么才来?阁老已经等你多时了。”
那胖子立即陪着笑脸:“轿夫走的慢,您多担待!”
然后伸袖一遮,递上一角银子,塞入那仆从手中。那仆从见了银子则立即换上了另一副态度,随口说着一些隐秘,“快随我来吧,昨夜宫中来了旨意。让阁老今日一早陛辞……”
那胖子听到这里,心思却已经乱了,刘阁老不是说到了正月才走的么,如何今日便走,两万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那可是借来的款子,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他心里都是这一遍又一遍的默念。把钱要回来,那是万万不能的,否则传扬出去,自己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可如果不要回来,这事儿又没办成,又拿什么去还人家?
怀着一路忐忑,胖子来到刘宇亮家的会客厅,一路上所见尽是刘家仆从前前后后,忙着打包物什,看在那胖子眼里却是别有一番萧索滋味。
刘宇亮此时紫袍冠带早已穿戴齐整,一见那胖子进屋,便开门见山。
“玄年,昨夜皇上下旨,令老夫今天就陛辞,昨儿商议的事可能有些难办了。”
那胖子字玄年,姓熊,名开元。曾任吏科给事中,当年因受周瑞豹考选事件牵连,被贬为山西按察司照磨,曾走周延儒的路子希望调回京城,岂料被周当场羞辱,自此便与周结下了仇,数年之间都蹉跎于山西。
熊开元与刘宇亮此前交集颇多,自打刘宇亮当上首辅之后,便又动了调回京城的心思。私自来到京城后,东拼西凑了两万两银子,便来走刘的门路。
那天来刘府时,刘宇亮盛情之至,弄的他感激涕零,以为这刘阁老甚念旧情,当场就命人将银子卸在他家。
谁知,出了刘家却得知了一个如同五雷轰顶的消息,刘宇亮早在上午朝会时便向皇上请准出京督察军情。气的熊开元跳脚暗骂,刘宇亮真不是个东西,明知道自己要走还黑他两万两银子。于是当天便去找刘宇亮理论,刘宇亮则好言抚慰,请他放心,收了银子断没有不办事的道理。
熊开元无奈之下只有选择相信刘宇亮,谁知这才过了一日,刘宇亮竟然就要出京……
“唔……”
熊开元不好发作,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搭茬,只是唔了一声,他想看看这刘宇亮究竟如何向他交代。
“说难办,也好办,眼下便有个大好的机会,只看你有没有这胆量。”
听刘宇亮的语气,竟是此事还有转机,熊开元大喜。
“阁老就别卖关子了,只要能让开元调回京城,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肯的。”
刘宇亮嘿嘿一乐。
“皇上委老夫督察天下兵马事,即将南下,如今帐下还缺个中军司马,不知玄年有意否?将来回京,别说一个给事中,便是一部的侍郎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中军司马是负责中军钱粮的一个差事,若在天启朝以前,这绝对是个美不堪言的美差,可如今这今天下兵连祸结,总督、巡抚每年不得死上几个,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钱粮官。自己敢做,也得有命去当啊!熊开元越想越生气,心里面将刘宇亮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却是无可奈何。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认命,刘宇亮吞了他两万两银子,自己老老实实回山西去当他的按察司照磨。二是,赌一把,跟他去当这个钱粮官,不成功则成仁。
也罢!
熊开元狠狠一拍大腿,决定已下!
……
钟鼓齐鸣声中,大明皇帝朱由检早朝群臣,昨夜间南边送来一则战报,带来了绝好的消息。
据说鞑子伪王多尔衮在高阳城下吃了大亏,好家伙,一个小小的高阳便牵制了鞑子数万大军。更据说,有数名鞑子大将被斩杀。这些信息情报虽然不尽不实,但只要有三成是真的,那也是此番鞑子入寇以来最令人振奋鼓舞的消息。
诸多情报汇集在一起,让朱由检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与高阳息息相关的人,那就是三朝老臣孙承宗。
一个想法在朱由检的脑中跳了出来。
注:按察司照磨,翻译一下就相当于现在省检察院里管档案的一个股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