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饭时节,徐诚却过来了,叫徐元春和徐元佐两人过去吃饭。
徐阶注重养生,晚上一向吃得简单清淡,也不乐意与子孙共餐。
“今日肯定是因为你来了。”徐元春笑道:“果然是小孙子更受宠些。”
徐元佐干笑,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不说二房三房,起码从徐阶、徐璠到徐元春,是真的把自己当亲人看待啊。
徐阶在偏厅用餐,面前摆着两碟酱菜,一块豆腐乳,一个精巧的小碗里盛了大半碗米粥,却是汤多米少。徐璠和父亲吃的一样,元春元佐二人的食案上却多了一根排骨肉和一块鱼中段,米粥也稠得多。
徐瑛并不在受邀之列。
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直到众人吃完,徐阶漱了口,方才道:“现今到苏州那边买地可还方便么?”
徐元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以攻为守啊!
徐阶又继续道:“如今家里地少了,可以着手办几块好些的良田,只是供自家吃,想来不至于犯了忌讳吧。”
徐璠还没反应过来,徐元佐已经朗声道:“听说太仓田地最好,大可以买个几顷,到时候自家船运回来,也没什么增耗。”
徐阶点了点头,道:“你去办就是了。”
两人的对话简单明了。翻译过来便是:你来我往,把持渠道。
这是徐家掌门人正式确定了开战的信号,而且钦点了徐元佐作为主将。
徐元佐登时兴起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昂扬斗志,又像是回到了波云诡谲的商战之中。
论说起来,相比后世更注重商业间谍、市场营销、公共关系等软绵绵的商战手法,徐元佐更喜欢如今这个时代真枪真刀,成王败寇的作战方式。总有种激昂和慷慨蕴藏其中。
……
徐璠随着父亲回到书房,亲自为父亲读书,好保养眼力。
“幸亏有敬琏啊。”徐阶突然打断了徐璠的读书声,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徐璠心中一颤:看来敬琏说的那些话,很对父亲的脾胃啊。
“华亭是徐氏根底所在,松江就是我乡,若是一乡尚且不能安定,如何面对异乡之客?”徐阶这是明摆着教育儿子了,不过他也知道儿子的资质有限,又道:“你在朝中见过了政争,如今在家,也该看看乡争了。苏松一体,却总要有个掌事人才行。”
徐璠低声称是,又有些担忧,道:“我松与苏州相比,颇在劣势啊。”
苏松都是海内大郡,但是苏州府有七县一州,六十万户,二百万丁口。松江只领有两县,二十一万户,四十八万口。苏州的进士数量也远超过松江,政治经济都呈现出了对松江的碾压之势。
如果苏松相融,掌事的也多半是苏州人。
“十人之冠者谓之豪;百人之冠者谓之杰;千人之冠者谓之俊;万人之冠者谓之英。又谓事物之杰出者为雄。”徐阶缓声道:“凡夫如蚍蜉,而英雄为巨木;凡夫如螳螂,而英雄为滚轮。我看敬琏有英雄之姿,优劣之势,未可轻言。”
徐璠没想到父亲对徐元佐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心中不免忐忑。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徐元佐如此大能,被父亲视作英雄之辈,日后若是真的过继过来,家产该怎么分?
大家族的没落,往往都是兄弟失和,分家析产开始的。
别看如今家里有几万亩地,哪怕几十万亩,也不够三代人分的。而家族的力量就像是筷子,握成一把难以的折断,分开之后却是很容易便被人折断了。
琨、瑛两房都是嫡子,都有资格分得家产。若是元春、元佐再分一道,徐家还谈何掌控松江呢?
徐璠为此颇为费心,只能先抛之脑后,希望这天尽量晚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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