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把方长庚给惊醒了。
他一瞬间联想了很多,还有些心惊肉跳,结果徐清猗在一旁迷迷糊糊来了一句:“是不是船开了?”
方长庚天马行空的思绪顿时被打断,暗道自己脑补的功力太强,都是以前看武侠小说、官场文的锅。于是两人很快又进入了睡眠,第二天也是日上三竿才醒, 比起以前实在是堕落的体验, 只是这种环境下实在提不起情绪看书,方长庚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 到了京城还得马上捡起来才行。
船上没什么可娱乐的, 倒是二楼有个公共场所, 可以在那里吃饭,下午一群无所事事的人就会在那里掷骰子
还有打马吊牌,孟陬很快就成了这群人中的常客,还非要拉着方长庚一起。
只是方长庚对这个提不起兴致, 随手玩了几把后倒渐渐摸出了门道, 一开始还总是输, 后面就顺风顺水, 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喜滋滋地收钱入囊袋。
不过他也懂见好就收,再说徐清猗耳提面命让他不要滥赌的话还在耳边呢,他还是要听夫人的话的,于是就以此为由推掉了其他人嚷嚷着继续的邀请,站在一边旁观。
孟陬从头至尾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搞不懂方长庚书读得好就算了,怎么赌/博上也开了窍,这是什么道理!
方长庚哈哈一笑:“别看了,我那是运气,我看你这两天印堂发黑,能不赌还是别赌了!”
孟陬不信这个邪,转身又投入了他的副业,吆五喝六地开始掷骰子。
方长庚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桌周围都是书生打扮的人,似乎是有人在说书,就和孟陬说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
他的身高在这群人里也算瞩目,站在外圈就能看到最里面的景况。
坐在正对着方长庚的桌子前面的是一个面孔黝黑方正,其貌不扬的男人,甚至可以说长得有些粗糙了。大约三十几的样子,奇怪的是看上去莫名有种年轻朝气的感觉,也许是他侃侃而谈又神情谦逊,让人无法产生恶感。
听了一会儿,方长庚才知道这人是在谈论对皇帝立下一任太子的看法,明显是站二皇子这边,还细数了二皇子这些年的功绩,又说二皇子为人宽厚,知人善用,有皇帝的风范,引来大部分人的叫好声。
也不是没人反驳,无非是说二皇子出身不好,生母是已故皇后的丫鬟,至今也只封了个小小的嫔,可见在皇帝面前并无受宠,又没有生母的家族可依靠,比不上三皇子和四皇子有优势。
接着又有人反对,道昭武帝贤明,更重皇子的品德与才能,更何况这两年来昭武帝越发器重二皇子,如今派他下江南修建行宫,可见一斑。
方长庚听得津津有味,还从中获得出一个信息,原来刚才那艘船就是杭州的官员预备接待二皇子的。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开始转移话题,请那人与他们探讨时文,原来都是准备进京赶考的江南考生,口音还是很明显的,而且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气,这也是早有耳闻的了。
总之方长庚更认真地竖起耳朵,了解一下江南考生的水平。
站在方长庚身边的一个矮个子见他眼生,又觉得他不像其他人都露出求知若渴以及敬畏的神情,便小声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是谁?”
方长庚点点头。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宣子昂!你也是进京考试的吧?连他都不知道?”
方长庚面露愧色:“在下非江南人士,孤陋寡闻,还请兄台谅解。”
矮个子立即收了原来有些刻薄的语气,只说:“那你今天就赚到了,赶紧听他是怎么说的,这一趟落榜了你也不算亏。”说完也没再搭理方长庚,而是像怕漏听了什么似的急忙扭头盯着正要开口的宣子昂。
宣子昂所论的就是当下的“时文”一词,从西周一直谈到时下,引经据典,对前人观点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又谈了谈对如今时文的看法,说前朝的文人“志深而笔长”、“梗概而多气”,当下则“妙善词赋”,正是适应了科举的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