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氏低头看看红布里紧闭着眼皱巴巴的小脸蛋儿,有些无奈:“老婆子我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刚出生不哭的孩子,你看这小嘴儿咂巴的,一股子机灵劲儿,怎么就不哭呢?”
这小屁股都打得红了,其他法子也都试了,喝起奶来可有劲,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啊。
小李氏倒不知道光看嘴怎么能看出机灵劲儿,只是担忧的心一点也不少于老李氏:“娘,要不找镇上的大夫瞧一瞧。我上回听杏妹说,她们村里有个孩子生下来不哭,没当回事儿,等快三岁了才知道是生的时候给闷坏脑子了,现在还不会说话呢……”
方大山也急了,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连忙站起来说:“那我现在去!”
孩子有没有问题那都是没影儿的事,但请个大夫要花不少钱,加上从镇上走到村里的脚程费,估摸着就要七八百文,快一两了,他们全家一个月的进账也就二两出头,小李氏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有些犹豫地看了老李氏一眼。
老李氏朝方大山一瞪眼睛,立刻叫住他:“慌慌张张的干啥呢!我早就叫你爹去请了,你好好照顾你媳妇儿,啥都别想。我接生过的孩子没百个也有几十个,我这孙子,我一看就知道好得很。”
小李氏听到请了大夫,就没那么急了。小儿子是全家千盼万盼得来的,都宝贝得很,庆幸和欣慰浮上她眉梢,她甚至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她这儿子不仅不傻,还很不一般,文文静静的,不哭不闹,不像大儿子,也不像农村里的孩子,淘气得很,一刻都坐不住。
只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老李氏要真能看出她儿子好,那刚才那个在椅子上急得坐不住的人难道是她眼瞎看错了?
方家老爹方万英远远地从村门口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长衫的白胡子老头,被刚去河边洗完衣服的严二媳妇何氏撞了个正着。
因为小李氏怀孕,最近一个月家里洗衣服的活儿就都交给了何氏。刚才小李氏生孩子弄脏了被褥衣裳,怕脏污留在上头久了洗不干净,何氏就赶紧拿去河边洗了。
“爹,怎么还请大夫了?”何氏只知道小李氏生下的儿子不会哭,可那也是带把儿的,她心里酸涩,也没有在东屋里多待,收拾了换下的褥子衣裳就走了,没想到方万英还特意去请了大夫。
方万英知道老二媳妇想得多,就说:“你娘前两天在田边差点晕倒,正好一道看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会儿过来东屋让大夫瞧瞧。”
何氏勉强笑笑,说了声“好”,就没了下文。
方万英也没办法,孙子的事比这急多了,没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领着大夫往家里走。现在方大山也二十七了,要是小孙子是个傻子,那真是比生个姑娘还不如,他们老方家抬不起头不说,就是老二家的姑娘以后嫁了人,娘家都没男人能替她们撑腰镇住婆家,少不了要吃亏。
进了方家的院子,方万英朝东屋里头喊了一声,就见方大山走出来:“爹,大夫,娘在堂屋等你们呢。”
几人一块儿进了堂屋,老李氏早就听响动,马上从椅子上起来,看见大夫还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辛苦大夫了,这么远还赶过来。”
这位大夫姓袁,镇上一共就两个医馆,他就是其中一个医馆的坐诊大夫,因为年纪大了,几乎不出诊,但他和方万英的弟弟方万明有交情,见方万英肯花那份银钱,就二话不说地来了。
袁大夫放下药箱,笑容十分慈祥:“不必客气,我听老方说这孩子生下来不哭,不能小看了这事,给我瞧瞧。”
老李氏忙把孩子递给他,和方万英、方大山站在一块儿,三双眼睛紧盯着袁大夫一举一动。
就见袁大夫端详了孩子一阵儿,手稳稳地扒了扒婴儿嫩嫩的眼皮,问道:“这孩子睁眼了没?”
老李氏忙道:“睁过,不一会儿就合上了,这不到现在都闭着呢。”
袁大夫不置可否,伸手在婴儿耳边打了个响指,看见那薄得透明的小耳朵轻微地抖了抖。他眉头松了些,忽然用有些凉的手指碰了碰小鼻头,小婴儿眼皮一动,咂巴咂巴嘴,然后又没了动静。
接下来,袁大夫还拉了拉婴儿小手臂,轻触小脚板,小东西都作出了相应的反应,甚至还咧了咧嘴,看起来跟笑着似的,倒让袁大夫啧啧称奇。
老李氏和方家父子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看出大夫的意图,脸上渐渐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