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危机消除,她才松弛下身心来。虽然还未全然清醒,也没瞧见他的神色。可傅清月还是清楚,这个男人心情不好。
“朕吵醒你了?”见傅清月要转身,贺晟睿习惯性的张开胳膊把人揽进怀里。之后,他面上的寒霜也消散了一些,“还不是前朝那些言官又闹腾呢。没事,睡吧。”
说着,还轻轻拍打起她的后背。只是那眸光中的阴寒却久久未曾泯灭,冷峻面容之上的神色意味不明。可那份狠意,却犹如一头杀红了眼正嗜血的猛兽,恨不得要撕咬了谁去。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情绪不稳,傅清月勉强的掀开眼帘,伸手拍了拍他,“不过是嘴上逞逞能,若真遇上跟你的心意动向相悖的事儿,给他们胆子,也不敢这般闹腾。既然不能一言堂,那就直接无视,何苦让自己闹心?”
她的声音绵软柔和,丝毫不带白日里的冷漠理智。大抵是因为身体病弱,最终扛不住困乏的傅清月,嘀嘀咕咕的就再次陷入了沉睡。至于什么肖昭仪,或者什么言官,她哪有心思去想。
抱着怀里柔软的身体,浑身的肌肉放松,就像是归了巢穴的凶兽,此时才得了片刻的轻松。至于青红娘之事,他自然是宁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两个人的黑发因着主人的动作交叠缠绕在一起,就像两个亲密无比的夫妻,结发盟誓,恩爱不分一样。
贺晟睿紧紧抿直的薄唇,缓缓勾勒出一个弧度。甚至脑袋,都无意识的蹭了两下。而因着身体虚弱而沉睡的傅清月,也露出了在以往在睡梦中都少有柔和。
......
第二日,傅清月起身的时候,贺晟睿已经不见了踪影。可就在张御医跟胡御医前来请脉时,浑身冷气的贺晟睿又神奇的赶了过来。
同时来的,还有撇着小胡子背着大药箱子,一副受人威逼委屈相的薛神医。
其实皇权之下,哪有什么真正的世外高人?就算是隐士,只要帝王需要就逃不过入世的道儿。但凡活在人世,要吃五谷杂粮,或有人情世故者,就免不了臣服于皇权帝王。
傅清月挑眉,见给自己诊脉的小胡子露出沉重深思的表情,心里也就有了定论。若说以前只是猜测,那今日贺晟睿跃过四位御医,让外人为她诊治,只怕果然是不好了。
她打量着眼前瞪眼的小胡子,心里暗乐,至于担忧倒是没有几分的。毕竟,能让贺晟睿看重,又能让他从病重咳血几乎没命的状态变成如今这般精力充肺的模样,想必是有两把刷子的。
贺晟睿见薛神医探身要翻傅清月的眼皮,那粗糙的手都快触到清月面上了。他赶忙上前一步遮挡,旋即冷然的盯着薛神医,神色不悦,一字不说。
帝王虽然无话,却生生让薛神医骇出一身冷汗。这种自杀戮中而出的凌冽与森寒,饶是他在尘世中滚爬几十年,都不由心惊。
“皇上,草民需要望闻问切方能下药。”薛神医讪讪的收回手,现在小夫妻的感情都这般好了?想到当初自己也曾年少情浓,他不由露出一个笑意来。这也是他被逼进入皇城之后,第一次露出善意跟了然。
傅清月忍俊不禁,伸手拉了拉贺晟睿的衣角。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什么调/戏人的无赖呢。
“前几日染了风寒,只是身体愈发无力,又常会疲倦。服用了多日的汤药,也不见好转。今早开始,又有了恶心眼黑之感。”傅清月不理会脸色沉郁像是染了墨汁的贺晟睿,只是在薛神医查看过后,叙述起自己的状况来。
薛神医点头,细细思索后就提笔写起方子来。
“草民先写一个温和的驱寒祛湿方子,为娘娘调理过风寒发热之症。只是其余的,草民还需要跟几位御医太医商酌一番,进而再拟定新的药方,才能事倍功半有助娘娘的病情。”他是不入仕途,可并不代表耳目不明。傅家小姐,他也不是没见过。不过想到自己的小命,他决定安安稳稳好生医人。
想了想,他斗胆递开口继续说道:“娘娘定要放宽心思,若在服药时有腹痛难忍或者其他针状,切莫忍着,需要第一时间告知草民或者宫中御医。”
贺晟睿脸色一变,眼神宛若削骨剜肉的尖刀,却不知是为了她不该受的疼痛,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暗处之人威胁轻视了。
送走了薛神医,他才蹙眉坐到傅清月身边,无力的吐了一口浊气。他的清月,也是娇生惯养的傅家嫡女,为何入了宫就要遭受百般痛苦?
碧言见皇上似乎有话要说,赶紧拉了不情不愿的从容退出内殿。而吴明德更是在上了热汤之后,带了一殿伺候的宫人退下。
“怎么了?”傅清月语调未变,可内心却多了深思。斜靠在床辕之上,她试探的开口。
☆、35. 懊恼之事
昨晚,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听到他说言官之事。心思斗转,开春未曾选秀。而今,后宫空虚,算得上号的正经八百的嫔妃,也只余久不出门的贤妃、温顺的良妃、如疯狗一般的容妃跟墙头草般的肖昭仪了。
如此,后宫可不就成了那些想要钻营或者害怕被帝王拿捏之人眼中的肥肉?
重开选秀广纳贵女,雨露均沾,早日丰盈后宫。
至于她现在为何对贺晟睿不想以前那般肆无忌惮,自然是因为这个男人如今有了独霸纲常的资本。心腹之患已除,如今的他,只怕容不得人挑衅。
曾经,他们是相互扶持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贺晟睿除去自己,没有再心仪的合作对象。可现在不同,他有大把的时间跟经历去发现红颜知己,去跟人诗情画意谈情说爱。
不管是为了拿捏着自己在贺晟睿心里的那点不同的情分上,坐稳后位。还是为了不在自在得意的关头,落得凄惨悲苦下场,她现在就得为帝王权势屈服三分。
至于选秀跟大封后宫,那又有什么妨碍呢?左右给她落个好名声,还能让她寻了对眼的人打理后宫。反正那些人不管有什么小心思,她只管看热闹就好,若是遇上好笑的,就赏了。若是碰上不中意让人恼火的,就罚了便是。
就像她前世管理家族一般,依着本性享受,绝不会可劲儿的对谁好,更不会为了所有人算计。有谁做的好了合适了,就升职加薪,若是哪个犯了错就降职减薪。
至于为了底下人的勾心斗角而费心费力的调节调度,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在她看来,不管是谁,哪怕是家族中叔伯亲戚养的情/人,也要遵守自己的本分。
贺晟睿紧盯着怀里的人,一字一句说道:“朝臣都上奏要朕重开选秀,说要广施恩泽......”
他不知道自个为什么,非得想要看皇后有没有气恼或者委屈不甘。按理说,身为帝王纵然不纵/情重欲,三宫六院的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中宫皇后,本就该贤惠大度,要以身作则,统率后宫,替他打理后院平衡国事与家事。可以说,为皇家繁衍而替他广纳后宫,劝导他雨露均沾,就是她要做的事。
可贺晟睿就是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这般在意。他的确是喜欢傅清月,也看重她,把她当能并肩的人。他乐意护着,尊重着,给她脸面跟/宠/爱。但是,这些日子,他就是觉得俩人之间差些什么。
偏偏,更让他阴郁的是,想来想去,他就是没想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他对自己此时的固执也很是疑惑一般。
到现在,贺晟睿还觉得,前两日的愤怒,只是因为有人扒了他的脸面,无视了他的威严。或者是,对杨家的厌恶还未尽消。
傅清月看着眼前的帝王神色不明的模样,心里暗暗思索,莫不是还有什么难事?按理说,如今的贺晟睿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应该无需用后宫女人来拢权了吧!前几日,他带了满朝文武去刑场观杨家反叛的余孽千刀万剐之刑。如今,谁还敢有二心啊?
难不成是外患或者和亲?
想到这,傅清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怎么这时候都不能放松啊,真是烦的她脑壳疼。
想来想去,寻摸不到一个线索。索性,傅清月也不再费脑子了。
“如今后妃的确太少,除去臣妾跟慎淑妃,宫里数得上号的也不过三两个。而且,还都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儿,也确实该重开选秀招纳新人入宫了。”
贺晟睿握紧衣袖之下的左手,直到青筋暴起也未说出什么来。他的目光落在傅清月毫不在意的面上,带着审视跟懊恼。直到傅清月皱眉,他才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好生歇息。
至于选秀之事,则是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