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长生草入药,喂小妤服下,她终是于半月后醒来。
可我未曾想到,她醒来后,竟是心如死灰,满含绝望。
即便那时我对司空堇宥生了怨恨之心,他狠心地抛弃了小妤,令她遭受如此多的磨折,我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可我还是出声为他辩驳,尽管我并不知晓真相,但同样身为男儿,我想我能够猜得到他的心思。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将自己最心爱的人,亲手推向别人的胸膛……
可除了这般,我别无他法。
只因为,我想要小妤活着,这世间太多的美好之物,我希望她能够一一经历……
而她那时心疾过甚,唯一能够带给她求生信念的,只有司空堇宥。
果不其然,自那之后,小妤的眸中重燃希望,开始积极地配合我的医治。
我替她摘下头顶的尼姑帽,换了张浅蓝色的头巾,为她系在脑后。
我为她做了张床榻,生怕地底的湿气会侵蚀她的身子。
我每日为她采集露水,于山林中打猎,为她的身子补充能量与营养。
我钻研医术,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她的眼睛。
我吹奏萧声,只为令她心境开阔,忘却悲伤。
那两月里,我们日日相伴,她的身边只有我。
我也渐渐忘却了长生谷,忘却了许多身外之事,只是守在她身边。
那段时日,我时常想,倘若时间就此停住,我便能永远与她守在一起……
我为她造了一把琴,终得以与她共奏一曲,却被突然闯来的陌央所打断。
自陌央出现的那一刻,我幡然醒悟,小妤终归不是属于我的,而我也终将回到长生谷,领罚认罪。
故而,在竺商君载着重伤昏迷的司空堇宥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并未感到惊讶。
兴许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与小妤,情深如许。
至于小妤的嗅觉,我始终未曾诊出因由。
我看着她原本有了光亮的眸子再度恢复死寂,甚至扬言三月后若是眼睛还是治不好,便要我离开……
我心如刀绞,甚至感到无助。
呵……
可是司空堇宥的出现,却令小妤重燃新生。
当我站在屋外,透过虚掩的门缝,瞧见屋内缠绵不休的光景时,我清楚地听见,天崩地裂的声响……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一生纵是我抛却生死,也终究走不进小妤的心底。
我与她之间,不曾相距千山万水,不曾隔着天涯海角,却仅仅只是隔了一人……
而就那仅隔的一人,却是我拼尽全力,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法跨越的遥远……
腊月十五。
方茹出现在山林时,我同样未曾感到惊讶。
我私自离开长生谷,又带走了一株神草,这本就是重罪。
我与方茹自幼一同长大,她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可即便是她前来,我也断不会在小妤最艰难的时刻离开她。
故此,那一夜,是我生平唯一一次与方茹大打出手。
我记得,她曾说我对小妤动了情。
我想是这样没错,可那时的我依旧愚钝,并不知晓自己对小妤的情竟会那般深刻。
方茹离开的两月后,谷主终是发了怒,派来了两位护法。
二位护法武功高强,若是单拼武力,我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带着小妤闯进那片瘴林,最终布下简易的奇门阵法,引他二人中招。
那真是一场激烈又可怕的厮杀,我深知自己犯下了更大的过错,却不曾有半点悔意。甚至如今想来,依旧满心的喜悦。
因为在那一日,小妤的双眼得以重见光明,她终于能够看见我,看见万物……
我身受重伤,小妤又惊又惧,她慌乱无措间自我衣袖摸出了几只瓷瓶,也因而落了泪。
看见她为我哭泣时,我的心中隐隐泛着疼,再也没能忍住,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那是这一生中,头一次,我与小妤间真正意义上的相拥。
在那之前,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触碰她、拥抱她,却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我始终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事,我生怕惊了她,触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