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壶中水流尽,司空堇宥忽然松开手,那瓷制而成的茶壶,便陡然坠地。
只听“砰”地一声响,瓷器坠落,立时四分五裂。
这声响于夜间显得清脆又刺耳,令闻人贞蓦然一颤。
下一刻,司空堇宥冷峻无比的嗓音响起,却只是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滚!”
闻人贞似有些愕然,他仿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发男子抓过肩头,转身向外走去。
司空堇宥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眸中渐有星火跳跃,额角亦有青筋,隐隐地跳着。
他紧握双拳,恨得身形颤抖,恨得咬牙切齿。
倘若这二人再多待哪怕片刻,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拔出剑,与之拼杀。
只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杀了闻人贞的!
二人离开后,帐中立时便静了下来。
司空堇宥盯着地上的碎瓷片瞧了许久,心绪却始终未能平缓。
他紧握双拳,却双臂颤抖,耳畔不时回响着闻人贞的话语。
“……如今的你若想与皇上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最终只会败得一塌涂地!”
这句话语仿若魔咒一般,久久萦绕在他耳中,挥之不去。
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帐外走去。
今夜星河满天,照亮了苍茫大地,却照不进他的心田。
他仰头凝望漫天星辰,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呵,那咱们便走着瞧,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说罢,他正欲转身回到帐中,右侧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他转眸望去,便瞧见了一前一后两道身影。
走在前方的是经由他一手培养的暗卫天宇,而走在后方的,身着一袭再普通不过的布衣,却顶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
二人走近后,天宇向他行了一礼,低声道,“少爷,此人来自应州。”
听闻此言,司空堇宥眉梢一挑,连忙转身,步入帐中。
天宇与那陌生男子也紧随其后,纷纷步入帐中。
司空堇宥站定脚步后,转身看向那男子,冷冷地发问,“你是何人?”
男子并未向他行礼,却上前两步到得他身前,而后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呈在他面前。
“在下奉献王爷之命,特来为将军送信。”只听男子如是道。
司空堇宥的眉梢又扬了几分,狐疑地接过信件,见信封上空无一字,便当着二人的面,将其拆开。
而他取出信封中的宣纸,将其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心底竟突生一股异样的情愫。
当他将折叠整齐的宣纸打开,瞧见其上字迹,看过其中内容后,竟蓦然变了神色。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看向送信的男子,颇有些焦促地问道,“阿夕的身子可还好?”
然男子却面不改色,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在下只负责送信,至于其他,恕在下无可奉告!”
说罢,男子竟不等司空堇宥开口,转身便走,大步离去。
天宇本想将他拦下,却被司空堇宥以眼神制止。
待男子离开后,天宇扬了扬眉,见司空堇宥的眼眸中夹杂着欣喜,又混着凝重,迟疑了片刻,仍是问道,“少爷,可是夕姑娘出了何事?”
司空堇宥并未理会,却再度垂眸,盯着手中的信件。
那宣纸上的字迹,尚有些生硬与歪曲,却已是她所能写出的极限。
她不通书法,能够一笔一划地将字写成这般规整,必定是下了苦功夫的。
司空堇宥盯着信,目光在悄无声息间变得柔和,就连那紧锁了许久的眉头,也缓缓舒展了开。
他所欣喜的,自然是她已转醒,好生生地活着,还能给他写信。
而信上的内容,却是这般:少爷,过往之事久久不散,我心中难忘你的情意。纵是天下人皆言你抛弃了我,可只要你未开口承认,我便通通都不信。如今我已醒来,伤势迅速好转,你能否带我离开?切切情深盼相见,院中兰花且烂漫。君若不至,相思成灰,繁花尽凋落。
司空堇宥盯着这信瞧了许久,神色却自最初的喜悦,渐渐变得凝重又复杂。
良久后,他收回信件,将其小心翼翼地塞进怀中,仿若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
而后,他敛了所有的情绪,转而望着依旧守在一旁的天宇,沉声道,“速去准备,我有要事,需得赶去应州。我不在的日子里,军中诸事便交由你与邹信打理。切记,下任何决定前,需得征求张业先生的意见。”
天宇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双眉一拧,张口便道,“少爷,眼下时局不容乐观,您不能在这时离开啊!”
司空堇宥却并未理会,只是扬了扬手臂,语气加重了几分,“还不快去!”
天宇本还想劝说,却终是作罢,缓缓拱手,道,“属下领命!”
随后,他无奈地转身,领命去做事了。
司空堇宥也立即步入内室,换了身干净衣裳,带了些盘缠,却并未携带任何包袱。
他正欲离开时,眼角却突然瞥见了什么,便转身向帐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