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儿,你少说两句。”黎铮低呵着,分明是训斥的话语,可那语气中却全无愤然之意。
至于顾简沫,自看见黎夕妤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愤恨地瞪着她,面目很快便狰狞起来。
见司空堇宥这个当事人终于来了,黎铮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
却在此时,司空堇宥竟拿起身侧桌案上的茶盅,细细品起茶来。
清淡幽香的气味传入鼻中,是竹叶青,黎夕妤一闻便知。
轻轻浅浅的瓷器碰撞声响起,黎铮见状,不得不闭了嘴,暂且不语。
可他等了许久,司空堇宥却仍在品茶,那悠闲自得的模样,令他甚是恼火。
遂,他也不再顾及所谓礼数,张口便道,“堇宥贤侄……”
“炎日奔波,口渴得紧,还请伯父伯母见谅。”司空堇宥在黎铮开口的同时,也开了口。
他将茶盅放回桌上,这才一脸认真地看向对面的三人。
可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黎府的三人齐齐变了脸色,“伯父伯母今日携二小姐前来,可是为了与司空府商议婚期?”
“婚期?”黎未昕又惊又恼,面色涨得通红,厉喝道,“谁要与你成婚!”
再看黎铮与顾简沫,二人面面相觑,脸色可谓是青一阵紫一阵,有趣极了。
将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黎夕妤心下暗自爽快的同时,竟也不由生出一抹失落来。
她不知这失落因何而来,只知在司空堇宥的心中,很是在意这门亲事。
“呵……”黎铮尴尬的笑声响彻于房中,但见他嘴角不停地抽搐,道,“堇宥贤侄莫不是忘记了,五日前……伯父偕同伯母也曾来造访。额,至于今日来的目的,与那日全然相同……”
司空堇宥眸光一转,而后恍然大悟,“这么说,诸位是来退婚的?”
“正是,正是。”黎铮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僵硬。
“这……”司空文仕面露难色,“阿铮,你看这婚事,咱们早在十数年前便已定下,况且当年文书上红纸黑字写得清楚,这如今突然要退婚,实在是不合礼数啊……”
“老爷说的是啊……”面对司空文仕,黎铮的态度和缓了不少,却仍是道,“可这么些年来,昕儿与堇宥从未相交过,若是就此鲁莽地成了亲,日后出了差池可该如何是好啊……”
“爹!”就在这时,黎未昕双眉一拧,又开了口,“别跟他们废话,咱们直接将当年的文书送还回来,不就完事了!”
对于黎未昕如此嚣张跋扈的态度,司空文仕只能勉强地笑笑。
可司空堇宥,他却是个不会笑的人。
只听他一声冷哼,道,“只是文书,还不够。我们司空府,当年可是还送了聘礼的!”
“什么聘礼?我们黎府还了便是!”黎未昕连忙道。
“哼!”司空堇宥又是一声冷哼,沉声道,“金银珠宝一石,玉簪一枚。五日前小侄便已说过,贵府若是拿不出完好无损的玉簪来,那这婚……便退不得!”
听见他提起玉簪,黎夕妤的一颗心,又是一动。
她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在司空堇宥的心中,究竟是那枚玉簪更重要,还是与黎未昕的婚事更重要。
“你……”黎未昕气得竟一拍桌案,伸手指着司空堇宥,“那玉簪早已被你收回!况且,将它摔断的人,是我那该死的大姐!”
瞧着黎未昕张牙舞爪的模样,听着她恶毒的话语,黎夕妤掩在袖中的一双手,猛地握起。
她都已经“死”了,这个黎未昕,竟还要这般出言不逊地辱骂她。
“哦?是吗?”司空堇宥冰寒的话语拉回了黎夕妤的思绪,只听他道,“我记得前些时日二小姐抱病在床,可是贵府的大小姐以自身的心头血肉为引,救了你的性命。你如今这般言辞,便不觉心中有愧吗?”
而后,司空堇宥话音一转,又道,“说起贵府的大小姐,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不久前……她似是离世了?且贵府也在那时替她办了丧事。既是如此,大小姐尸骨未寒,伯父伯母便开始筹划二小姐的婚事,岂不叫人心寒?”
听闻此言,黎夕妤听见自己的心,猛地一颤。
司空堇宥他这是……在替她抱不平吗?
“额,这个……堇宥啊,”黎铮适时开口,脸上的笑意早已不在,“实属家门不幸,小女夕妤在不慎摔断那玉簪后,心头的伤势便发作了,而她也因此……丢了性命。”
“黎夕妤她何止是摔断了玉簪,她还指使下人偷了我的玉簪!”黎未昕不忘添油加醋,将所有的罪过通通都推到已经“死去”的黎夕妤身上。
望着那欲盖弥彰的父女俩,黎夕妤眼底的寒芒再也掩饰不住。
她的指甲陷入皮肉,有丝丝鲜血低落而下,落在青石地面上,没有被任何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