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烦躁地挥挥手,“有什么罪,你做得很好,是他们太癫狂了!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查,严查到底,谁动手打了高师傅,朕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隆庆又对着唐毅说道:“唐师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区区宗室子弟,你一定不要留情面,要严惩严办!”
唐毅只好点头,“陛下放心,臣会尽快调查的。”
隆庆安慰了高拱好一阵,又下旨慰问葛守礼,派人送去了药物补品。
这回好玩了,高拱赌气回家养病了,葛守礼又不出来,赵贞吉也猫在家里头,再加上唐汝楫,张四维,张居正等三位阁老外出,内阁就剩下唐毅和陈以勤两位,担子一下子重了无数倍,偏偏陈以勤又是个拿不定主意的,结果大事小情,都送到唐毅这里。
看了一夜的奏折,差点把眼珠子熬瞎了。
“唉,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唐毅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再看一份,赶快睡觉吧。
他随手拿起一份青色封面的折子,展开一看,竟然是老同学林润所写。他的字极好,风骨挺立,每个字都像是标枪一般,杀气腾腾。
字如此,内容更是如此,唐毅看到了关键之处,不由得念了出来:“今天下之事,极弊而可大虑者,莫过于宗藩禄廪。天下供京师粮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不啻倍之。山西存留米一百五十二万石,而禄米三百一十二万石;河南存留米八十四万三千石,而禄米一百九十二万石。二省之粮不足供禄米之半。提请摸清收支情况,朝议对策,改定制度,应对入不敷出的危局……”
早就有人不断提出宗室的问题,不过林润这一份不同寻常,他把各省的情况都摸了一个仔细,拿出真正的数据,十分有说服力。
唐毅看了两遍,嘴角流出淡淡的笑容,只批了一句:明发六部。
林润的奏疏明发之后,立刻引起了朝廷轰动,大家伙都知道宗室禄米是朝廷一大负担,却不成想,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哪怕穷其所有,也难以喂饱他们的饕餮大嘴!
紧随林润之后,靠着弹劾严嵩起家的邹应龙也上书了,他这一次针对的是另一个方面,根据邹应龙调查,山西,河南,山东,陕西等地,各大藩王府兼并田产,数额惊人,数十万亩以上者,不在少数。
各大藩王府坐收巨额田租,同时还拿着朝廷禄米,又不用承担任何支出,故此藩王府之富,富可敌国。
粮食几十年囤积,陈陈相因,以致糜烂不可用,贫苦百姓,一年到头,辛勤劳作,尚且填不饱肚子,中原各地,近年来,水旱灾害不断,流民四起,稍有不慎,就会兵连祸结,天下大乱,恳请陛下,朝廷诸公,立刻拿出对策。
邹应龙的名气大,他的奏疏影响力也惊人,随后另一位名人也出手了,就是治河有功的潘季驯,他提出黄河水患严重,根子出在历年以来,藩王宗室,大户豪绅,圈占河湖水塘,开垦林地,每逢暴雨,泥沙俱下,河道变窄,无法泄洪,以至于河堤崩塌,朝廷屡次治理黄河,皆不得其法,故此水患日甚一日。
……
有这三位带头,随后科道御史一起跟上,自从拿到了调查权之后,御史言官们可比以前威风多了,他们也都憋着一股劲儿,要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
藩王宗室如此猖獗,活该你们倒霉。
科道每天都有不下十几道奏疏上去,有人弹劾藩王草菅人命,有人弹劾欺行霸市,囤积居奇,还有人弹劾他们勾结地方官吏,贪墨治河款项,借着水灾,强行兼并百姓土地。
其余什么豢养死士,王府违制,残暴不仁,抢男霸女……
总而言之,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来了。
主要被攻击的藩王包括大同的代王,太原的晋王,河南府伊王,荆州的辽王,山东的鲁王等等。
“好大的手笔啊,唐行之这是要把老朱家的人给一网打尽啊!”
杨博感叹道:“我说他派高胡子和老葛去劝说,敢情是火上浇油,存心要把事情闹大。”
杨俊民很是吃惊,“爹,好歹都是宗室贵胄,唐毅的胆子再大,也不敢一次削藩五六个吧!他要是真的这么干了,咱们是不是要动手,把他也给掀翻了?”
杨博眯缝着老眼,“唐毅手段非常,他在台上,对我们威胁太大,真有机会,干掉他也不是不可以,关口还是看他肯出多少价钱吧!”
正说着,管家突然跑进来,“老爷,首辅大人来了。”
杨俊民惊骇地张大了嘴巴,老爹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