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壶不开提哪壶,唐毅起了一个最尴尬的话题,爷俩又说不下去了。
又走了一段,轮到唐慎鼓起勇气了,“行之啊,我看琉莹还不错,人也老大不小了,虽然她的出身不算好,可毕竟是妾室,用不着那么讲究的,多生几个娃娃,咱们家也好热闹热闹。”
热闹,这就够热闹了!
“孩子多了也不见得好,这两个就够闹心了,我手边还一堆的事情,也没空教导他们。”
“我来!”唐慎毫不客气道:“这一次我回京啊,估计就不会外派了,反正在京里面也有时间,正好带孙子,行之……你不会不相信爹的本事吧?”唐慎略带胆怯地问道。
唐毅突然哈哈一笑,“怎么会,孩儿不就是您老教出来的!”
“那是!”唐慎倍受鼓舞,激动之下打开了话匣子。
“行之,爹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有个好儿子,眼下东南人人都说生子当如唐行之,吾儿的功绩不必说,光是那三本书就足以彪炳史册,唐学流传天下,就连咱们家的老祖宗也脸上有光彩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唐慎滔滔不绝,大谈特谈所谓的唐学,仿佛是他写出来的一般,直接捧上了天。
一直到了家门口,唐慎还意犹未尽,问道:“行之,最近还有什么大作吗?”
“没了。”唐毅老实说道:“那三本书,几乎把我所谓的理财观念都写了进去,这也是我最得意,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其实我还想写一些治军理政的书,只是毕竟资历太浅,随便乱说话,也没有分量,等过些年再说吧!不过最近我倒是再整理一些东西,要写一本养马的书。”
“养马?”
“没错!”
唐毅笑道:“养马可是一门大学问,这几个月,我询问了马芳马栋父子,还找来了九边的老兵,仔细询问,还别说,真有些心得。”
说话之间,父子俩到了客厅,唐慎扫了一眼低矮的土坯房,心里酸酸的,敢情儿子就是在这里治学啊,真不容易!
让老爹坐下,唐毅给他倒了一杯姜茶,暖暖身体,有给火炉加了几块炭。
炉火越烧越旺,父子俩把外面长大的衣服脱去,唐毅又找来了两个红薯,一边烤着,一边笑道:“月影她们还在做菜呢,先给您老说说孩儿养马心得吧!”
“为父洗耳恭听啊!”
唐毅也打开了话匣子,自从把马养成了驴,唐毅的倔脾气就上来了,还就不信了,小小的马都摆弄不明白,还怎么治国平天下!
他用心苦学,不耻下问,还别说,真让唐毅总结出一套选马、训马、喂马的心得出来。
“要想有好马,就要有好的传承,汉唐战马强大,都离不开好的种马,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宛国遇到了神骏的汗血宝马,汉武帝曾经用黄金铸造一匹马,送到了大宛,想要交换一匹汗血马,却被大宛国王拒绝,汉使也被斩杀,汉武帝一怒之下,派兵征讨大宛,得到三千多匹大宛良驹,运回大汉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千多匹,就以这一千匹宝马为父本,结合本地马,繁衍出山丹马,霍去病正是靠着这些神骏的战马,纵横大漠,所向无敌。唐太宗年间,曾经把义和公主远嫁大宛,换来了两匹胡马良驹,以此为种马,繁衍出强大的盛唐铁骑”
唐毅滔滔不断,把历史说了一遍,而后叹道:“汉唐两次引入良驹,可最后汗血宝马竟然在中原销声匿迹,荡然无存,实在是一大憾事。关口就是没有把种留住,引进了汗血马,和本地马配种之后,固然得到了许多强大的后代,可是由于引进的种马数量太少,加上为了战马性情更温和,更容易驾驭,会阉割战马,使之失去繁衍能力。如此一来,几代之后,再也没有纯种的战马,故此马又会退化回去,汗血宝马也就成了一个传说。“
“我这本养马的书,说穿了,就是养马规范,每一匹种马都要进行登记,繁衍的后代一样要造册,建立起繁衍谱系,一代一代,优中选优,保证血统传承。除此之外,还要严格挑选,精心喂养,我问过许多老兵,又观察了一下手上的马,总结一套新的规范,幼马最好从八个月就开始挑选,两岁之前,完成基本的训练,能够服从指令,不惧怕光、火、声音、到了三四岁的时候,就完成训练,要给战马安排专门的训练师,练马师、骑士、饲养员、营养师……每一项都要严格操作,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唐慎也是带兵的,军中也有好些战马,他最多就想到料好一些,平时经常跑一跑,哪里想得到,居然有这么多学问。
“行之啊。这么养出一匹马,可要比人金贵多了啊,朝廷能出得起银子吗?”
“当然不能!”唐毅笑道:“所以孩儿才力推赛马大会,只有吸引天下人都加入其中,还要让养马赛马变得有利可图,才能快速繁衍出足够的战马。”
“吾儿深谋远虑,佩服,佩服啊!”唐慎由衷赞叹,越发得意,从两宋以来,多少人都想改革马政,训练出横行天下的铁骑,可唯独儿子能拿出真正有用的办法!
“行之,咱们爷俩好好喝几杯,慢慢聊。”
“嗯!”
父子两个手拉着手,一起出现在食堂,家人团团围坐,众星拱月般,陪着唐慎,平安撅着屁股,从桌子下面搬出了一坛子唐毅酿的果酒。献宝般送给了爷爷,惹得唐慎开怀大笑。
一顿酒喝到了半夜三更,唐慎和唐毅勾肩搭背,醉得迷迷糊糊,就听唐慎含混道:“兄逮,倒酒,喝,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