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商定下来,派了两名锦衣卫跟着,唐毅和胡宗宪亲自护送着俞大猷,到了唐府,住进了专门划出来的院子,一应用具都准备妥了,除此之外,唐毅又请来京中最好的创伤大夫,给俞大猷联合会诊,商定救治方案。
医生这边忙着,那边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首先惊动的人就是徐渭,眼下他是侍读学士,翰林院的二把手,亲自率领着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的翰林,一共十几位,到了唐家,没进病房,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就推了出来。
徐胖子擦了擦眼泪,“诸位,俞老总当初还交给我一套剑法,他和我说,大丈夫当提三尺剑,为国杀敌,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民。以俞老总之才学,未必考不上进士,奈何他的父亲做官清廉,只给儿子留了个百户的武职,家徒四壁,俞老总才不得不投笔从戎……”
徐渭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俞大猷不是寻常的武夫,他和大家伙,至少曾经是一样的。
年轻的翰林们用力点头,一个个眼圈发红,纷纷赞叹,他们考中进士之前,就曾经见过俞老总领兵杀敌,保卫东南的土地免受涂炭。
他保护了大家伙,现在大家伙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虽然人微言轻,也该替俞老总说话,鸣不平才是!
正在这时候,数量更多的国子监生也赶来了,领头的是文坛盟主王世贞,高拱转任吏部右侍郎之后,国子监祭酒交给了王世贞,带着国子监的司业,从病房里出来,嘴唇铁青,嘴里只剩下四个字:“岂有此理!”
私设公堂,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这两位都和唐毅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来一点不奇怪,可接下来就让人眼花缭乱了,先是詹事府,接着是顺天府,然后是兵部,全都是唐毅做过长官的衙门,也说得过去。
到了下午时分,工部派出了一位侍郎带队,前来探望,转过天,竟然是吏部来人,而且来的还是吏部天官杨博。
老头子足足在病房坐了一刻钟,还和昨天赶到的李时珍聊了一会儿才出来,到了外面,眼睛就红了。
“太惨了,老夫领兵多年,士可杀不可辱,俞大猷有罪论罪就是,哪怕砍了头,也是罪有应得,可是不能羞辱他!两根手指被活生生碾碎了,还怎么让他提剑杀敌?不给一个交代,天下武人都会寒心的。”
听到老天官的话,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多年带兵的老前辈,说出话来就是在理。只是唐毅满肚子腹诽,你都跑到吏部去了,还以军方大佬自居,跑来收割成果,真是脸皮够厚。
当然了,杨博出面,等于帮了唐毅的大忙,他成功将话题引向了追究罪责。
不是俞大猷的罪,而是随意捉拿,私设公堂!
韩丘第一时间就被抓到了锦衣卫诏狱,押进了天字号牢房,日夜有人照看,想要自杀都做不到。
自从杨博露面之后,接着高拱又带了一帮人过来,他没说什么,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高拱代表了裕王的态度,那可是谁也没法无视的。
接下来就好玩了,京中的六部,大大小小的衙门,除了都察院之外,几乎全都到了,每天光是来探病的人就排成长长的一队。
除了文官之外,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延德,三大国公一起前来,尤其是徐延德,他年老多病,好些年都不出来了,这一次竟然亲自来探望俞大猷,让人浮想联翩。
三大国公代表着勋贵集团,虽然他们实力不比国初,但是却也能让人看出风向所在。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到了第五天,司礼监的二号人物石公公竟然亲自来了,还送来了一盒灵芝。
这一举动,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没有嘉靖点头,石公公怎么敢来?
难道连陛下都觉得俞大猷是冤枉的吗?
这下子有人要倒霉了!
嘉靖让石公公送药,却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是想恶心一下科道言官而已。哪知道竟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
大学士严讷在当天就以身体不适为名,请假修养。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动静就承受不了,连娘们都不如!”张居正暗暗咒骂,只是他忽略了额头的冷汗。要知道从头到尾,张居正穿针引线,苦心筹划,可是行动全都交给了严讷,或者说打着严讷的旗号去办的。
他一点都没有露头,就算如此,听到了前去探病的那些大人物,还是心惊肉跳。张居正本来没有那么怕,俞大猷毕竟是武夫,武将的命从来没有文官金贵,冤假错案层出不穷,俞大猷之前被打过,也被关过,不都没有什么动静吗!
更何况他手里攥着真凭实据,至少拿下俞大猷不成问题。
可他万万想不到,遇上了唐毅这条狐狸,根本不和你打官司,反正俞大猷昏迷着,也没法对簿公堂。唐毅只是不停甩悲情牌,张居正空捏着一把证据,施展不出来,郁闷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