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忠接到书信,只是轻轻一笑,他哪里肯相信,只当妹妹心高气傲,不愿意说软话,才把唐家夸得像一朵花。
直到今天,他见识了唐毅的本事,才真心叹服,五体投地,人家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啊!朱希忠都有些欢呼雀跃,心说当初和唐家结亲,那是再英明不过了。他对唐毅的每一句话,都聚精会神,不敢漏掉一个字。
“天津海运增加之后,肯定会引来各方觊觎,首先蒙古俺答可能打天津的主意,其次倭寇也会闻讯而来。另外海运的优势非常明显,哪管说不动漕运的运量,早晚也会被冲击,漕帮这些人也未必咽得下这口气。”
“啊?那还能不能办得成啊?”朱希忠怪叫道,他可不想到手的鸭子飞走了。
“能不能办得成,不还要看舅舅!”唐毅笑道:“天津需要有一支强大的驻军,以我的估算,差不多要五千步卒,三千骑兵。这三千骑兵是用来对付倭寇的,别看倭寇闹得多凶,他们普遍没有铠甲,只是仗着血勇,面对骑兵冲锋,是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另外五千步卒则是守御城池,弹压地面。如果舅舅能争取来这支人马,您就是天津的守护神,就是京城的门官!到时候谁想要在天津做生意,都要仰仗舅舅的保护,您算一算,能掌控一个港口,该有多少油水可捞?”
唐毅的话,无情地摧毁朱希忠的自尊,他现在不是想抽自己那么简单,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来。
摆在面前的金山银山不知道拿,反而和一群乞丐抢馒头吃,这不是贱皮子吗?
“惭愧,真是惭愧啊!”朱希忠摇着大脑袋,冲着唐毅哀求道:“行之,今天的事情可千万别让你姨娘知道,不然她该笑话我一辈子。”
唐毅微微一笑,“舅舅,要我不说也行,不过您可要振作起来。”
“行之,你什么意思?”
“那还不简单,你想当天津的门神,没有两下子能行吗?我建议舅舅立刻从京城和九边物色堪用的将领,挑选悍卒,吃空饷喝兵血的那一套就不要搞了,丢人!再有,您老也要刀马武艺捡起来,最起码要走走样子,让陛下相信你能扛起担子。”
朱希忠咧咧嘴,用手掐了掐脸蛋子上的肥肉,一把都抓不住,别说外人,就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成了,行之,舅舅这就练功去,不把这一身膘减了,我就不配当老朱家的子孙!”
……
二月份的京城是喧闹的,修筑外城的提议,第一次让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记住了一个名字:唐毅!
有好事者,翻出了唐毅的历史,大家伙才猛然惊觉,这位在三年前已经是风云人物了,人家以布衣之身,随同父亲面圣,献策举荐杨继盛,愣是从严党的魔爪之中把人救了出来。更是有人传出消息,说开海的提议也是唐毅搞出来的。
这下子更热闹了,不少人都脸上火辣辣的,大家伙可都反对过开海,现在人家提出修外城,你就支持了。说好听叫对事不对人,说不好听,就是你们贪图房产,只顾自己一己之私。
原本那些忌惮祖训,不敢公开支持开海的人都站了出来。
他们纷纷上书,指出开海的好处,鼓动嘉靖要痛下决心,甚至有人翻出了唐顺之和胡宗宪的奏疏,引用他们的观点,说什么海禁开则国用足,国用足则百病去……
唐毅也想不到,一个修外城的提议,竟然又推动了开海,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只是他知道,开海还有一大块顽石无法跨过,那就是吏部尚书李默!
而李默此时已经开始了行动,此老“戒门下,谢宾客,同直大臣亦不得想见。”简单说就在家里憋大招。
二三月之间,他以年老为由,拿下左布政使岑万等十人,又以有疾,不谨等名义,前后罢黜副使,参政,按察使等三十九人,丙辰外察,刚一开始,就露出了狰狞可怖的一面。被撂倒的大臣之中,固然问题不少,可九成都是出自严嵩门下,哪怕再公正的人也不敢说没有党争的原因。
就连京中的官员都不寒而栗,因为按照正常的情况,明年乃是京察之年,如果李默把外察办得风风火火,明年的京察再掌握在手里,那么恭喜严阁老,可以回家哄孩子了,跟严党有瓜葛的无不胆战心惊。
倒是唐毅,他又不是外官,不在李默的打击之列,等到明年京察,他大不了再外调出去,就逃出了李太宰的魔爪。
就在唐毅抱着膝盖为自己的天才主意得意洋洋的时候,嘉靖三十五年的春闱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