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剧源于贪婪,至少孔尚文就是如此。
三十万石粮食,换到价值二百万两的庄园和商铺,足够偷着笑了,可是他不甘心,还想要的更多,结果就悲剧了。
山西人岂是好相与的,衍圣公的面子再大,也抵不过四百万两银子。孔尚文跑到钱庄闹事,早就有人报告给了王崇古,这位知府大人才急匆匆赶来。
王崇古臭着脸,用眼角看了眼孔尚文,轻蔑说道:“孔三爷,按照大明律,藏匿罪产可是要杖八十,流放五千里,足够把你送到辽东吃沙子了!”
“好啊!”
孔尚文简直气疯了,颤抖着手指,指着王崇古,“难怪出了欺师灭祖的混账小子,敢情都是因为你这样的知府!”
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崇古都把唐毅恨坏了,孔尚文还把两个人扯在一起,他猛地扭头,刀子一般的眼神直刺孔尚文,吓得孔三爷连连后退。
“你,你想干什么?”舌头都不利索了。
“孔尚文,别以为仗着衍圣公府的势力就敢横行霸道,我王崇古不吃你这一套,交出房契地契,一笔勾销,不然本官就治你囤积居奇的罪!这些天苏州已经陆续砍了一百多颗人头,不差你这一个!”
孔尚文说到底就是一个惯坏的纨绔子弟,哪里是王崇古的对手,被说的小脸煞白,别提多狼狈了。只是他还不愿意吐出肥肉,双方僵持着。
唐毅眨眨眼,突然笑道:“知府大人,孔三爷一时想不开,还是让晚生开导开导他吧!”没等王崇古说话,唐毅拉起孔尚文,一转身到了后台。
孔尚文脸涨得通红,一甩袖子,怒道:“你小子想干什么?我,我死活也不会把地契交出去的。”
真是舍命不舍财啊,唐毅满不在乎地一笑。
“孔三爷,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想告诉你一点事情。”
“什么事?”
“山西人的便宜不是好占的,你用二十两一石的高价卖粮,到哪里都是你没理,王府尊治你囤积居奇算是轻的,换成我都能治你捣乱市场,勾结倭寇,图谋不轨!”
“你胡说!”孔尚文再白痴也知道通倭的罪名是万万不能沾的。他咬牙切齿,怒斥道:“臭小子,我是衍圣公府的,你敢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天下读书人不会放过你的。”
除了拿衍圣公说事,你还会干什么?
“孔三爷,你错了,你是衍圣公府的人没错,可惜你不是衍圣公。千百年来,孔家不肖子孙数量也不少。屈膝降敌,卖国求荣之类的事情也没少干,说句不客气的话,衍圣公固然是金刚不坏之身,可孔家的子弟未必都如此。王崇古背后站着晋党,随便找点罪名,把你给办了,我敢担保,你的那些兄弟表面上愤怒,暗中不一定怎么偷笑呢!”
孔尚文怒发冲冠,大声骂道:“臭小子,休想挑拨我们兄弟之情,我才不会上当。”嘴上说着,可是孔尚文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惶恐。
“哪个大家族不是勾心斗角,阴谋暗算,据我所知,现任衍圣公孔贞干,也就是你的父亲,百病缠身,相信撑不了许久,马上就要有新的衍圣公接任,孔三爷就没有想法吗?”
孔尚文一愣,下意识说道:“有,额不,没有!我并非长子,绝无贪图爵位之心,没有,绝对没有。”
“哈哈哈,孔三爷,衍圣公可不都是嫡长子承袭爵位,据我所知,第六十任衍圣公孔宏泰就是次子袭爵,向前追溯,更是有多位衍圣公生前无后,不得不把爵位传给侄子。”唐毅笑道:“你们家的事情你最清楚,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这一次逼着钱庄兑换银子,不单是大捞一笔,然后运作一番,看看衍圣公的位置能不能落到你的头上。”
“你,你听谁说的?”孔尚文变颜变色,语调都变了,带着颤抖,不敢置信。眼前这小子是妖魔不成,他怎么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唐毅心中暗笑,他完全是猜测的,不过猜也不能胡猜,和算命一个道理,比如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问卦,多半是爱情问题,四五十岁的大妈求签,多数是担心子女婚姻,刚毕业的青年问的是事业,穷人问财运,富人问健康,农民关心天气,当官的在乎双规……
像孔家这种豪门权贵,子弟不想着抢夺爵位那就不是正常人了。
看着孔尚文欲盖弥彰的模样,唐毅一下子笃定了,就是这么回事!
“三爷,不管谁说的,在下有主意帮你拿到衍圣公的爵位,你想不想听听锦囊妙计?”
孔尚文的嘴角抽搐,内心都纠结在一起,他是做梦都想,只可惜没有任何办法。他也知道自曝家丑,实在是丢人,但他又不想失去机会。
纠结来纠结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呵呵,这还不简单,无非抬高你自己,压低你的大哥孔尚贤,眼前就有两个办法,第一你承认是被赵旭骗了,为了道歉,你把得到的庄园捐出来,分给粮食风波中破产的百姓,其次将三十万石粮食捐出来,救济鳏寡孤独,我相信你孔三爷的名声瞬间就会如日中天。”
孔尚文光想着钱了,被唐毅这么一说,顿时跳出了窠臼,眼前一亮。
“你再说,还有什么主意?”
唐毅呵呵一笑,“再有就是抹黑呗,你觉得我刚刚编得《关公战秦琼》如何?”
“你还敢提?”孔尚文头发都立起来了,怒骂道:“三爷至于那么混蛋吗?”
“哈哈哈,孔三爷,你要是不愿意,不妨就安到你大哥的头上,满世界去讲,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多么愚蠢豪横,又无知透顶,你说这样的人配接任衍圣公吗?配成为孔圣人的继承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