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眼珠转了转,立刻和老爹展开了联合推演。
在过去的两天之中,唐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想过这个问题了。
当嘉靖发问,他立刻说道:“启奏陛下,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乡勇说白了还是利用地方豪强士绅的力量,这股力量只可利用,而不可重用,朝廷军权,必须系于陛下之手,才能安全稳妥。”
唐慎说完之后,一旁的赵文华就迫不及待质问道:“唐子诚,策论是你写的,你现在又反对大练乡勇,两面三刀可不好啊!”
本来赵文华和唐顺之是同科,很支持拉拢唐家父子,可是这对父子不识好歹,把小阁老气成了那样,赵文华也不得不和他们划清界线。
唐慎心中有数,微然一笑:“赵大人,一篇策论不过几千字,焉能把我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来?而所想的方略又如何能尽数实现?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军制大事非同小可,不制定出几套方略,不询问各方,汇集意见,如何能令人信服?下官此时能想到的不过是一些思路而已,你何必如此着急?”
“哼,好一张伶牙俐齿,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唐慎没有搭理他,而是冲着嘉靖磕头,而后说道:“陛下,微臣以为编练乡勇必须掌握在朝廷手中,不然地方豪强大户趁机做大,绝非朝廷之福,只怕祸患尤在倭寇之上。”
嘉靖听在耳朵里,不由得笑道:“唐慎,你既然知道编练乡勇有如此危害,却为什么还出这个主意?”
唐慎毫不畏惧,挺直了胸膛,大声说道:“巴豆有毒,却能治便秘之症,乡勇也是如此,大练必然产生危害,可是适当使用,却是御敌利器。臣统计过,江南沿海的倭寇多为百人以内的小队袭击。倘若城池当中,有五十名经过严格训练的乡勇,平时巡逻放哨,遇到倭寇来袭,立刻关门闭寨,严防死守,倭寇得手的机会就会大大降低。臣以为每州县的乡勇名额不宜超过一千,且要分散交给多个大族,然后由知县、县丞、巡检等官吏统筹。尤其重要的是练兵官必须朝廷从外地调遣,臣与兵部侍郎唐顺之,及犬子制定过练兵方略,沙洲一战已经初见成效。以此方略练兵,只要踏实严谨,就能得到可战之兵。
尤为重要的是,乡勇五年之内,要么进入募兵,成为真正的战士,要么给予优待,就地解散,凡次种种规定,关键在于防止地方势力做大,维护朝廷威仪,臣之苦心,还请陛下明鉴。”
听完了唐慎的一番设想,嘉靖不由赞叹,果然是想得周全,名额限制,又分散各家,加之用外人训练,五年为期,就算想做大也是不可能的。
“唐慎,你说了这么多限制,地方还能愿意办乡勇吗?”
“绝对会的!”唐慎大声说道:“如今江南调入大量客军,其中还有数千狼士兵,这些士兵虽然作战顽强,可是野性难驯,和本地百姓龃龉不断。而乡勇出身本地,是地地道道的子弟兵。他们能抗击倭寇,保护地方利益,而且进入乡勇,不失为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另外就需要朝廷给予一些优待,比如免税,比如特许经营,总之要有利可图,不愁没人响应。”
唐慎越说越兴奋,发问的人越来越多,不管问题如何严峻犀利,唐慎都能从容应付,对答如流,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那些新科进士听得都傻眼了,尤其是曹大章、庞远、江一麟这些人,如果说诗词歌赋,文学造诣,他们全都在唐慎之上。可是真正论起实务,绑到一起都不是唐慎的对手。
何止是他们,就连在场的朝廷大员都瞠目结舌,此人不过三十出头,思虑之周密,方法之巧妙,他们之中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
徐阶看在眼里,是老怀大慰,不管如何,唐慎都是他的弟子,如此优秀的弟子,老师岂能不喜,尤其是唐慎和严嵩闹翻了,往后只能依靠自己,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能多出一条臂膀。
而且唐顺之还说过,唐毅的本事远在乃父之上,那小子也快要到科举的年纪了,一门二士,唐家何其幸运啊!
奏对一直到了下午,众人的肚子都饿了,却舍不得停下来,还是嘉靖打断了奏对,笑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看了看在场的众位新科进士。
“朕今天把唐慎叫过来,就是想给你们做一个榜样,告诉你们该如何做事,如何侍君。朝廷取士,乃是求治国安邦之才,你们务必戒骄戒躁,好生用心,不负朕之希望!”
“臣等谨遵圣训!”所有进士一起跪倒,激动地磕头作响。
嘉靖笑道:“唐卿,沙洲大捷,斩首过千,消灭倭首陈思盼,是近年未有之胜利,朕心甚慰,如今你又中了进士,文修武备,为诸进士之楷模,朕履行前言,加封你为兵部车驾司郎中……”
唐慎忙跪倒磕头,“臣,叩谢圣上……”
“慢。”嘉靖伸手拦住,笑咪咪道:“如今又献上乡勇策论,老成谋国,有功应赏,朕再拔擢你浙东兵备佥事,兼任浙江巡按,负责练兵事务。”
嘉靖说完之后,在场都傻眼了,一个状元才不过授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而唐慎一下子竟然跃升到正五品,这和散官完全两个概念,只能说是皇恩浩荡到了极点,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