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夫人其实好几次试探性的想问一问军中整.风的这股风什么时候才会刮过去----原以为,以瞿凝受宠的状况,小小透露点这些决不妨碍她在少帅心里的地位,但谁知道,几次巧妙的开了口,瞿凝却好像完全没听出来,说着说着就又扯回谁的衣服还有谁家的八卦上去了。
几次下来,这几位夫人也就没什么耐心了。
她们今儿个来,一方面是想问点儿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是来伸出橄榄枝的:哪怕是唐少帅,在她们心里,日后也会有人往他房里塞姨太太,在外头送养外室,或者是让他去应酬到逢场作戏,这些,男人在外头要做大事儿,都是难免的。
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谁能真的霸着一个有野心有手段有本事的男人不放?
在她们看来,这位少夫人,迟早也要走这条路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男人的宠爱靠不住,所以她们女人才会串联在一起。
等夫人们将彼此的关系结成了一张大网,同气连枝同声进退,彼此声援,清楚知道枕头风的厉害,那些男人就不会轻易的想着宠妾灭妻乃至离婚了。
所以说,她们今儿个来,这批本来就出身不错的女人并没把自己的身段放的很低,这会儿兴冲冲的来,但几次三番的看她不接茬,几个陆军军官的夫人就渐渐败了性子,没了耐心,再陪着坐了一会,就放下礼物告辞了。
反而是以耿夫人为首的那些中央军老兄弟的夫人们,看她们起了身,却还是坐的稳稳的,竟是死活赖着不走了---那几个陆军夫人死死瞪了她们几眼,奈何告辞的话已经出了口,这会儿也不好收回来了。
瞿凝当然没拦着她们留饭,见那伙女人走了,她倒也是暗中轻舒了一口气---她们再坐下去,她就要没话可说继而没话找话,想着把后世的化妆法之类的拿出来唠嗑了,到时候万一真勾起了她们的兴趣,她还得觉得自己亏了口水还赔笑了呢。
还好这伙人的厚黑学还是学得不够,她眯起眼睛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消失,方才瞧了一眼耿夫人笑道:“耿太太,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耿副师长,对你那是只有一个字能说,好!”她竖了大拇指,道,“若要我说,你耿夫人择婿的眼光,大约是咱们中间最好的吧?耿副师长待你十数年如一日,平时有人叫他去喝花酒,他也是一概推了的?所以,军中还一度叫过他妻管严?这样的相公,说出去都叫人羡慕呢。”
耿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谁能想的到比她高了这么多级别的上司妻子能对她们家外子的情况如数家珍啊!但旋即,她心底又闪过了一丝猜疑:她看得出来,这位少夫人忽然转了话题,她是想表达什么?
不过她对自己的眼光是十分自豪的,所以点了点头,胖胖的小圆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神色:“不过要说眼光好,又有谁比得上少夫人呢!少帅这样的夫婿,要我说,才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呢。咱们家老耿也就是爱吃,跟我一样肥肥胖胖,这才不招外头小姑娘的眼罢了,这要是他跟姓云那个一样长得人模人样的,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现在这么老实呢。”
瞿凝听得笑了出来,冲耿夫人眨了眨眼,透出了这么个意思:你啊,就别装了,就是故意把自己男人给养成痴肥的,这也算是一种智慧吧,虽然说,瞿凝想着她是不忍心把唐少帅的腹肌给变成肥肉的,也没勇气让一个大胖子在她身上xxoo,但有时候想想,与其要一根公用黄瓜,那还是养成一只小肥羊的好一点……
就着这个“自家男人如何”的话题,瞿凝和她们聊了好一会。然后她发觉,果然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场的这些和耿夫人聚在一块儿的夫人们,大部分都是脸颊微圆,说话直爽,皮肤略黑,手上有茧子,做事风格明快,平日里在家里也算是颇得男人敬重的。她们对付自家外子,都各自有自己的诀窍,这会儿谈笑之间说起来,倒是逗得瞿凝狠狠笑了一番。
“对了,方才那几位夫人明示暗示叫我去参加她们的那个什么聚会,她们说的那个,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名字?”瞿凝此时不过是随意的这么一问。
谁知道,耿夫人的脸却瞬间白了一白,瞿凝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聚会,不是这么简单的。
耿夫人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想,那几位夫人想推荐少夫人去的,应该是她们中间的那个……叫做共济会的组织吧?不过少夫人若是肯去,可能也可以拿到一个极为上层的,譬如名誉会长之类的位置。”
“共济会,共济会……”瞿凝仿佛是要将这个名字咀嚼一般,无声的念了几次,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里已经带上了寒霜,“那么,进这个会,都有些什么要做的,和有什么好处呢?”瞿凝生恐自己说权利和义务她们听不懂,便稍稍解释了两句,问道。
“这……”耿夫人微微一滞,偷偷瞅了一眼瞿凝。
瞿凝这会儿容色平静,但她看得出来,对这个问题,这位少夫人是很看重的。
共济会本就是些高级军.官的女眷们才能有资格加入的,以少夫人的身份,能加入没什么稀奇的,这个组织很是严密。耿夫人以前也被介绍过,但她素来跟他们家老耿作风一致,万事先求一个“稳”字,对于这种颇有点诡异性质,连创始人都搞藏头露尾,但偏生瞬间像一阵风一样的刮过军中,又吸纳了一大批成员迅速膨胀起来如今又发展的极端庞大畸形的组织,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饶是如此,共济会的名头偌大,她自然也听其他一些夫人们说起过个子丑寅卯。
稍稍一顿,耿夫人咬牙道:“不敢瞒少夫人,那共济会的头头是谁,咱们也不知道。好像除了几个上层负责人之外,没人见过,只听说是军中一位高级长官的夫人。共济会呢,主要还是讲一个同气连枝,一方面,共济会教那些夫人们如何约束住自己的男人,另外一方面,在成功约束住了男人,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之后,她们也得有所反哺,那就是,约束着那些男人们互相之间也讲一个共同进退,彼此互相支持。”
顿了一顿,小心的看了一眼瞿凝变得愈发沉沉的面色,耿夫人小心的说道,“共济会也是常常做一些好事儿的,常有慈善晚会,捐款,发米等等……”
瞿凝这会儿已经收起了脸上方才阴沉的表情,微微向着还在替共济会说好话的耿夫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其实女人的组织本就不好办,这共济会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只可惜这共济会就是建立在畸形土壤上的毒花---它的养分,不是来自于别的,而是来自于男女之间的不平等。
但那个创始人明明手握着这样巨大的资源,却根本不想着如何填平那等不平等的沟壑,而是只想着给自己谋利,这样的共济会,根本就已经走偏了道路---瞿凝一听就已经听出来了,这共济会的背后,有着何等巨大的利益相关。
在其中得到了蝇头小利的女人们还算不得什么---她们得到的只是妻子的名分,但共济会绝对不可能给她们相公真正的爱慕和尊重,真正得益的,却反而是因着共济会而连接在了一起的那些男人们。
耿夫人从她短短一句话里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了,她却还是有些心惊胆战,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瞿凝已经笑了笑扫了她们一眼:“我其实是明白的,像耿夫人你们这样,不需要什么外力就能约束住自己丈夫的女人,是不需要加入共济会的。但很可惜……我在那些人眼里,却是属于……”婚姻随时可能会破裂的可怜人呢。
她摇头轻叹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越发多了几分嘲讽:唐少帅,你到底是装了多久的小绵羊,收起了多久的屠刀,这才让你的那些下属,忘记了你曾经有着何等雪亮的獠牙!
今日一听,她就愈发意识到,唐家军现在的腐化已经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她甚至很是怀疑,这批军队的战斗力还剩下几分,甚至若是真的开战,唐少帅还能不能,打出像十年以前那样漂亮的,以少胜多的经典的教科书式会战来。
瞿凝想了想,没再说共济会的事儿,反而是把她跟姜娟那边关于“华夏妇女权益联合会”的事情跟在场的说了。
耿夫人为首的一众人面面相觑,耿夫人更是隐隐苦了脸:这下可好,简直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啊。这位少夫人倒是不进共济会了,她说的那个……什么什么联合会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瞿凝看着她们的脸,只是笑:“我也不是强迫各位,不过我们的第一场聚会,是在法庭上。”
对上众人惊愕的眼光,她解释道,“就是云夫人姜娟的离婚法庭。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旁观,诸位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吧?”
☆、第60章 反转(3)
之所以选择这些本身婚姻美满的夫人们,而不是像共济会那样,选择吸纳本身就不幸福,婚姻充斥着裂痕的夫人,瞿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虽然她准备牵头的“妇女权益联合会”,侧重的也一样是弱势群体的利益,但同时,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动荡不安里,懂得把握幸福,如何调.教相公以及慧眼识珠的女人们,在某种意义上,却也同样代表着更高的情商以及更少的嫉妒心。
像姜娟这样的女子固然可怜可悯,需要人帮一把,但像耿夫人这样的,却也同样值得敬佩。
所以她并不会将这一部分女人拒之门外--又或许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心太大,她想要左右逢源,两面讨好,所以才……这样。
耿夫人只是愕然片刻,便一口应了:她本来就是为了交好少帅夫人才来的,去旁观一下也是无妨。看的出来这几位夫人里以耿夫人为首,瞿凝想了想,就将她单独留下来留了饭。
她对唐家军一部分高级军官夫人们的了解只是从资料上得来,相对来说比较浅显,这会儿便抓了机会询问耿夫人。
“外子前些日子托我留意,准备给我们家二姑娘寻门亲事,可惜我刚嫁过来不久,对这方面的情况不太了解。夫人可有什么建议?”一番闲聊之后,瞿凝仿佛漫不经心的将这件事提了起来。
耿夫人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瞿凝嘴角还凝着一丝很柔和的笑意,但她却丝毫不敢轻慢了这个问题。
少帅夫人真的对人脉关系一无所知?真的心里对唐二姑娘的婚事毫无打算?
不可能的。以她现在做事的步步为营,以她心思的缜密程度,若是这个问题只是个问题,而不是一根橄榄枝,那才是怪事!
耿夫人想了一想,骤然恍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