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车队进了杏花胡同,到了学士府门前。
早有学士府大管家尚敬提前回府预备,随着车队的靠近,学士府大门洞开,尚天恩的二弟尚天平领着儿子尚临及府中上下人等,浩浩荡荡迎了出来。
尚佳下马与叔父尚天平和堂弟尚临相见,而栀栀和尚夫人乘坐的马车则自学士府的正门驶了进去。
马车沿着东侧的夹道往北走,在正院门前停了下来。
片刻后,车门被打开,如画和如珠上前,分别搀扶了尚夫人和栀栀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尚夫人和栀栀一下车,便有一群女眷迎了上来,最前面是一个瘦得颧骨高耸的中年女人和一个细眉细眼的华衣少妇,栀栀猜测那中年女子乃是尚佳的二婶申氏,而华衣少妇乃尚佳堂弟尚临的妻子小申氏,
申氏大约四十上下年纪,似乎比尚夫人要老不少,虽然满头珠翠,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浑身裹着绫罗绸缎,却有些过瘦了,因为瘦,愈发显得颧骨高耸,脖子里青筋道道。
小申氏是申氏的娘家侄女,和姑姑生得一点都不像,小小的一张脸,细眉细眼小鼻子小嘴巴薄嘴唇,五官轻描淡写,精明二字都写在了脸上,大红衣裙,外面裹着一件枣红刻丝缎面雪狐皮袄,衣饰华贵之极。
尚夫人含笑为栀栀引见:“栀栀,这是你二婶!这是你二弟妹!”
栀栀端端正正屈膝向申氏行礼,又与小申氏彼此见礼。
申氏和小申氏脸上带着笑打量着栀栀。
她们一进府里,便向婆子丫鬟打听这位未曾谋面的大少夫人,可是不管是问谁,众人要么说“大少夫人生得极美,与大公子极为相衬”,要么说“大少夫人美貌得很,只是身体怯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如今一见栀栀,申氏和小申氏便发现那些丫鬟婆子的话真是准确,这位花儿匠家出身的大少夫人确实美貌异常,而且天生一段风流态度,身子有些过于纤弱了。
看着栀栀那怯弱不胜的模样,申氏和小申氏婆媳俩不由相视一笑,都有些得意——看来,她们备下的那步暗棋可以走了!
待栀栀与申氏和小申氏见礼罢,尚夫人便似笑非笑道:“弟妹与二少夫人先回东院去吧,我先带栀栀去更衣补妆!”
说罢,她携着栀栀的手往大门内走去。
二夫人站在那里没有动,似笑非笑道:“大嫂,母亲还在东院候着呢!”
二少夫人小申氏立在婆婆申氏身后,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一双亮极了的眼睛打量着栀栀。
栀栀闻言,抬眼看向尚夫人,看婆婆怎么说。
她打算如果婆婆不开口,她再说话。
尚夫人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含笑“哦”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携着栀栀的手扬长进了内院大门。
黄妈妈与众丫鬟忙都跟了进去。
申氏阴沉着脸立在那里,眼睛微眯看着尚夫人婆媳的身影消失在雪白的影壁之后。
小申氏这才上前道:“母亲,咱们先去见太夫人吧!”
申氏“哼”了一声,道:“走罢!”
到了堂屋,尚夫人一叠声地催促丫鬟,让她们服侍栀栀重新洗脸梳妆换衣。
栀栀洗罢脸,端坐在妆台前梳妆,还能听到尚夫人在外面指挥着人搬运行李,为自己和尚佳铺排屋子,不由抿嘴笑了。
待栀栀重新梳妆换衣,打扮得精精神神出去,尚夫人正看着人摆饭。
栀栀见状,有些疑惑:“母亲,晚上不是有家宴么?”
尚夫人上前牵着她的手,让她在交椅上坐下,这才道:“太夫人一条到晚尽出幺蛾子,你还是先吃点垫垫,然后我带你去给太夫人!”
栀栀笑了,仰首看着尚夫人,低声道:“母亲,太夫人那里是龙潭虎穴么?”
尚夫人也笑:“真的,栀栀,你不知道她当年是怎么给我来个下马威的!我们得防着些!”
当年她才十四岁,带着巨额嫁妆嫁入了尚家。
尚天恩在京城做官,太夫人也带着二房来到京城居住。
太夫人住着她的房子,花着她的银子,用着她的婢仆,却始终偏心二房,给她下绊子,往她房中安插人,逼她晨昏定省站规矩……
若非她后来身怀有孕,为了腹中的孩子开始反抗,现今说不定还没有尚佳呢!
栀栀笑着点头。
尚夫人端详了她一番,见她妆容淡雅,梳了简单的堕髻,只插戴着一支珊瑚绿松石蜜蜡镶嵌的珠花簪,穿着月白交领扣身袄,系了一条银灰烟纱散花裙,便点了点头,道:“过于素雅了些,太夫人势利得很,你得把自己打扮得金碧辉煌晃她的眼才行!”
栀栀想起尚佳也说过太夫人势利,不禁一笑,拉着尚夫人的手撒娇:“母亲,那样我就变成开屏的孔雀了!”
尚夫人一本正经道:“栀栀,你错了,开屏的是雄孔雀!”
这下不但栀栀笑了起来,在堂屋里侍候的妈妈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尚夫人见栀栀笑得差点呛住,便一边用手抚摸栀栀的背为她顺气,一边吩咐丫鬟如画:“把我给少夫人准备的那套赤金镶波斯钻石头面拿出来,给少夫人换上!”
如画答了声“是”,掀开珠帘进了卧室。
栀栀忙道:“谢谢母亲!”
尚夫人笑道:“栀栀,你乖一些,比什么都好,谢什么谢?”
见她说话口气与尚佳一模一样,栀栀不禁笑了起来:“母亲,阿佳哥哥也老是‘栀栀,你要乖’!”
尚夫人闻言不禁莞尔,慈祥地看着栀栀:“快洗洗手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