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正值青年,举手投足间一看便是军人;他和栀栀举止亲密,应该是血缘较近的亲人……
正在这时,怀英走了进来,低声道:“公子,刚得到消息,李姑娘称呼那个人为‘叔叔’。”
郑晓闻言心中一动,幽黑深邃的眼睛瞬间闪了一闪,心道:难道是……
八年前那事发生得太急太快,他只记得对方是个武功高强下手狠毒的青衣少年,他身边的那些护卫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对于那人的印象,他只记得对方的眼睛是细长型的,冷淡凶狠波澜不惊……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凶手便是李贺,李栀栀的二叔。
难道那人就是李贺?
郑晓闭上眼睛,李贺与贺沥极为相似的细长双眼在他脑海中渐渐重合——原来,所谓的沧州经略安抚副使贺沥,便是李栀栀的二叔李贺!
他白皙到将近透明的修长手指紧紧抓住了身下铺的深红锦褥,逼退了汹涌而来的眩晕。
半晌之后,郑晓睁开眼睛,低声吩咐道:“不许往外面传一个字。”
怀英轻轻答了声“是”。
郑晓阖上眼睛,道:“我写一封信,你想办法递到她手中。”
怀英闻言,也不多话,亲自去搬了小炕桌过来,放在了榻上,又备好笔墨纸砚放上,这才扶起了郑晓。
郑晓勉力支撑着,提笔写了一行字,亲自叠好装进信封,递给了怀英,然后疲惫地向后倒了回去。
怀英刚把书信藏好,把小炕桌以及那些笔墨纸砚收好,外面便传来怀真的声音:“见过大人!”
闻言怀英忙理了理衣服,躬身行礼。
郑太尉带着青山道长长驱直入走了进来。
青山道长上前一步去为郑晓把脉,又细细探看一番,然后看向郑太尉:“太师,无妨。”
郑太尉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郑晓了,郑太尉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隔着锦被为郑晓按摩着双腿,口中道:“阿晓,陛下欲设沧州路节度使与沧州路总管二职,一武一文,你意下如何?”
郑晓睁开眼睛看向父亲,声音黯哑:“沧州路节度使自然出自赵然一派了?”
郑太尉“嗯”了一声,掀开锦被,隔着雪白绫袜为郑晓按摩脚掌——他记得郑晓小时候,最是活泼好动,常常跑了一身臭汗跑到他的外书房,非要脱了靴子,让他给按摩臭脚,险些没把他这当爹的给活活熏死。
除了郑晓,他还有庶长子和几个庶女,可是在郑太尉眼中,唯有郑晓是独一无二的,是他生命的延续,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和妻子百年之后,郑晓在这个世界上无所依傍……
郑晓没说话,任凭父亲为自己按摩。
他其实不喜欢父亲帮他按脚,因为父亲的力气太大,常常按得他脚疼,可是小时候为了争宠,为了让庶兄郑明和父亲的亲信知道自己在父亲心中那与众不同的位置,他常常跑去外书房,故意让父亲当众为自己按摩臭脚。
半晌郑晓道:“父亲希望我去么?”
如今他已经长大了。
他生在这个家族,享受了郑氏家族为他提供的富贵荣华,也该为家族付出了。
郑太尉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按摩着郑晓冰冷细弱的脚掌。
郑晓身体不好,可是他还是望子成龙,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希望郑晓能够过继给陛下,承继帝位,但是他依旧希望郑晓能够有所作为,像个正常男子汉一样。
看了父亲一眼之后,郑晓闭上眼睛,轻轻道:“我明日就去觐见陛下。”
刚回到外书房,郑太尉的亲信俞明真就进来禀报道:“禀大人,红翎有密报送来!”
郑太尉端起描金盖碗,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道:“说吧!”
俞明真展开密信,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道:“今日下午,元氏带李栀栀前往延庆坊购买成亲所用珠宝首饰。”
郑太尉抬眼看向俞明真:“你现在去内院见夫人,把这个消息禀报她,并配合她行动。”俞明真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交给俞明真去做的。
俞明真答了声“是”,悄悄退了下去。
尚夫人原本打算让景秀护送她和栀栀去延庆坊选购珠宝首饰,可是栀栀有些担心不安全,竭力劝说她等尚佳回来再去。
细想一番之后,尚夫人觉得栀栀说得有道理,便和栀栀坐在堂屋说闲话。
虽然没离开几日,可是栀栀不只想念尚夫人,还挂念她那些花花草草。
尚夫人见不过短短一刻钟,栀栀问了好几次她那些花花草草,便笑着道:“你那些花草自有景秀派人照看呢,你若不信,我陪你看看去吧!”
栀栀闻言大喜,欢欢喜喜搀扶了尚夫人起身,一起出门而去。
她边走边说:“姨母,东院都是阿佳哥哥的手下人,咱们去了很不方便,就在内院、后花园和绿竹轩转转看看得了!”
尚夫人微笑着道:“就算是这三处,都看完的话,也得把我给累死了!”
栀栀挽着她的胳膊,笑靥如花:“姨母,您得多动动了,我陪您散步,好不好呀?”
尚夫人见她哄孩子般哄自己,不禁莞尔:“你这淘气鬼!”
到了下午,见尚佳还没回来,尚夫人便和栀栀商量了一番,叫了景秀过来,命他多带一些亲兵护卫,然后带了栀栀登车往延庆坊而去。
她们想得很简单,延庆坊距离尚府不远,又那么繁华热闹,还带着那么多士兵护卫,能出什么事呢?
到了延庆坊,尚夫人先带栀栀去了兰雅衣舍,除了订了几套衣裙和内衣之外,又选购了几样珠宝,这才离开了兰雅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