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花会渐渐散去,众位贵女向公主谢恩辞行,有人满载而归,有人郁郁寡欢,此处不再详述。
而韩敬已依然坐在水榭,仰首靠住金色的罗榻,聒噪的诵经声不时传来,他推开捶肩的宫女,一把掀起空止,“你不走是吧,我走。”
“阿弥陀佛。殿下的心不净,神才不宁,需多听几遍《心经》……”
韩敬已呵了声,“佛祖净化不了我,”他转首看空止无波的眼,“只有她,才能超度我。”
“那她便是你心底的万恶之源。”
“我作恶关她什么事?”
韩敬已大步流星离去。
他没回安喜殿,直接去了上书房,元德帝没想到他还敢来。
从这里就体现出皇宫的弊端,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你看,他才刚调戏过阿玉,皇兄就知晓了。
当然,这正是他想要的。
“朕看你年纪也到了,过些日子清闲下来,是该给你指一门好婚事。”元德帝低首饮了口茶。
“好啊,把刘涉川家的二娘赐给我。”
元德帝瞪了他一眼。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肆意妄为也知道底限在哪儿,同时,也是个不太认真的人,对诗词歌赋以及书画不感兴趣,好在棋艺精湛,没事还能打的一手好猎。
做个闲散藩王足矣。
至少还没被养废,但若真的一点也不废,又怎能令人放心。
“你要娶她,难不成想摘了郡王这顶帽子?”元德帝哼了声。
反正你早晚都要废刘涉川,又何必惺惺作态。韩敬已笑道,“好啊,那丫头也这么建议我。是该认真考虑下了。”
“荒唐。你看看你,孬好也是做叔叔的人,就连韩琢都比你懂事。”
我能懂事吗?
你允我懂事吗?
韩敬已笑了笑,满屋明珠比之他的眼眸都要失色。其实他这样的人,若好好说话,谁都很难拒绝他。“反正我喜欢她,越看越可爱,就算不给我娶,总不能连想也不给我想。”他神色渐渐认真,看上去并不像一时兴起。
元德帝无语,心忽然有点疼,胸口好像被扎了无数根钢针。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终究还是养废了他,眼皮子浅的只看见女人,罢了罢了,至少他还能安享一世富贵。
可他终是难过,也无心再听韩敬已说什么,无非是让他答应把那刘家二娘赐给他。这又不是小猫小狗,岂能拿来随便赏人。
作为圣上的心腹,第一贴心人,怀良这个时候跳了出来,笑着劝了韩敬已两句,要以大局为重。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另寻真爱。”韩敬已收起遐思的目光,朝元德帝拜了拜,告辞,碰巧安喜殿的人也立在殿外迎接。
元德帝气的丢下茶盅,“孽障。前头还一副痴情满满的样子,一转眼就变卦,我若允了他刘涉川的女儿,岂不要出大事!”
怀良一口一个圣上息怒,和声细气道,“郡王殿下还年轻,心性儿还没定,再过两年便好了。”
元德帝才稍稍息怒,其实敬已这样也很好,难不成还希望他真对那刘二娘上心。
无心才令人放心。
但他不知离开后的韩敬已,收起了面上的玩世不恭,以阴鸷晦暗所取代,在深冷夜宫纱灯的簇拥中,忽明忽暗,似月色天幕下,苍原之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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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三姐妹结束了热闹的赏花会,只有刘玉筠艳光四射,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刘玉洁显得格外安静,刘玉冉则还没从一连串的不思议中清醒,心底虽担忧不已,但到底还是打住了追问的欲/望,也许洁娘心情顺过来的时候会主动诉说吧?
冷不丁一双刀子般锋利的眼窜入脑海,令她想起朱红色宫墙对面的少年——方二郎。
高挺的鼻梁,飞薄的红唇,身形高大而结实,就那样冷冷的扫过来一眼。
刘玉冉浑身僵硬,呆住。并非是被他迷得,而是吓得,吓得浑身起了一层冰碴子。
姐妹俩心中各自有事,便简单交谈了几句,又去父母那里问安方才回房梳洗准备就寝。
幸而云袖偏长又有披帛掩饰,刘涉川并未发现刘玉洁的手受了伤。
刘玉洁的洁心园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嬷嬷掌管。林嬷嬷最大,几乎所有事务都由她拿捏分寸,绿染温柔细心有点内向,管着刘玉洁屋里的事,绿衣活泼脑子转的又快,管外面,包括调/教下面的丫头或者对付各房之间必要的应酬,琐碎但做起来也十分周到,这便是每逢外出,绿衣经常跟在刘玉洁身边的缘故。
但若是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去处,刘玉洁也会带上绿染,她格外细心,与绿衣的性格完美的互补。
服侍刘玉洁睡下后,绿染在外屋问绿衣:“小姐为何受了伤?”
这个绿衣也不清楚,她属于女眷带来的婢女,被留在三源宫外殿同一群下人吃喝,回去之后才见到主子。
可是马车里的刘玉洁太安静,连大小姐都没有开口问,她更是不敢问,洗澡的时候倒是小声试探过,刘玉洁不答,但也未生气。
绿染微微叹息,“此事还是不要瞒着林嬷嬷,但小姐不想提,我们先也别急着问,慢慢伺候着,总会发现点什么。”
绿衣点点头,欲言又止。
刘玉洁睡的并不踏实,翻了个身,裹紧杏红色的绫被。
九安,你要带我去哪?她哭,纤白的小手被少年攥的紧紧的,印出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