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再去触怒天子。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被精神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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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
周亚夫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提着宽大的绶带,周亚夫回头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长子周韬,吩咐道:“今天韬儿与我一同去上朝罢!”
周韬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点头道:“诺!”
周亚夫却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弥漫在浓雾中的街道闾里,问着自己的长子:“你可知道,今日,为父为何要带你上朝?”
周韬一愣,低头沉默不语。
周亚夫见此,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平日里为父叫你多读书,多读书,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真不知,有朝一日,为父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周氏,你该怎么维系!”
周韬却低着头道:“父亲大人定能长命百岁,儿子只求日夜承欢膝下……”
见着长子一脸诚恳真挚的样子,周亚夫也只能叹息一声。
周亚夫深知,自己的长子老实木讷,个性单纯,未来很难有什么政治前途。
所以,周亚夫一直都没有按照传统,将自己的长子带在身边,一同上朝,培养其政治兴趣和前途。
如今看来,当初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以周韬的性格,他若去当官,肯定会被上级跟下级坑的泪流满面,五体投地,还要给他们背锅。
对周亚夫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找了个不错的女婿。
东成候义纵。
对义纵,周亚夫的期望值非常高,甚至,将之视为自己的政治衣钵传人。
只是,女婿再怎么样,也是外人。
唯有儿子,才是将来承继香火,供养宗庙祖宗的人啊。
“今日上朝,主要是议两个事情,其一是甘棠之策,这个你不用管,也不该由你管,为父自会陈说,但其二,那加恩令,韬儿就必须出面,向天子恳请,准许将加恩于为父的条候封邑之土,转赠给你的堂兄和仲父,你可明白了?”周亚夫语重心长的对着儿子说道。
家族越大,事情就越麻烦。
尤其是周亚夫现在身上挂着条候和长平侯这两个爵位,就更是棘手无比。
其中长平侯的爵位,毋庸置疑将来会给长子。
但条候的爵位就未必了。
大哥的儿子,老二跟他的儿子们,可都眼巴巴的盯着呢!
周韬只是木讷,却一点也不傻。
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恭身拜道:“诺,儿子知道了!”
封国食邑与爵位,是家族的根本,不会有列侯愿意拱手让出,哪怕,让渡的人是自己的亲戚。
更何况,条候的爵位,岂是那么轻易能让的?
条候可是绛候改封而来的爵位。
是代表周氏嫡系的象征,无论是周亚夫还是周韬,都会誓死捍卫条候的光荣。
对于这个时代的贵族来说,谁是主干,谁是枝干,这不仅仅是一个面子问题,更是事关家族兴衰,子孙后代的大事。
所以,周亚夫宁愿放弃唾手而来的加恩食邑,也不想在未来,因此而打官司。
因为一旦打起官司来了,那,周家就已经失败了。
周亚夫刚刚乘上丞相的马车,出门不久,就迎面遇上了早在路口等候的太仆袁盎。
“丞相!”袁盎笑呵呵的迎上前来,恭身行礼。
“太仆安好!”周亚夫也连忙下车回礼。
周韬也立刻跟上来,对着袁盎大礼拜道:“小子拜见丝公!”
袁盎见了周韬也穿着朝服,笑着道:“大郎已是丈夫矣!”
寒暄一阵后,袁盎走到周亚夫身前,低声问道:“今日朝议,陛下欲行‘甘棠之政’,丞相以为,此事能成还是不能成?”
周亚夫看着袁盎。
作为丞相,周亚夫知道很多别人都无法知道的事情内幕。
来自天下郡国的监察御史和丞相府下派的采风、采诗团,都源源不断的将天下郡国的现状情报传递到周亚夫案前。
是以,周亚夫已经不像三年前那样,单纯的以为袁盎的‘知己遍天下’,是因其人格魅力所致。
四年前,晁错弹劾袁盎受贿,与吴王刘濞私通,并最终将袁盎逐出政坛,几乎打落尘埃不得翻身。
虽然目前大都都以为袁盎是被冤枉的。
但实际上呢?
谁知道?
“大概晁错、先帝还有袁盎自己清楚……”周亚夫心里想着。
空穴未必无风,汉家政坛上贿赂成风。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周亚夫自己也曾经给人说过情,行过方便,当然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道理。
所以,周亚夫也没有对袁盎有任何成见。
毕竟,在周亚夫眼中看来,袁盎虽然可能有些缺点。
但总的来说,跟他一样,都是希望这个国家,这个王朝能更加强盛,强大。
看着袁盎的眼睛,周亚夫笑着道:“太仆早知道结果,何必再来问某?”
当今天子的优势太大了!
朝廷内部已经没有能制衡他的人存在了。
即使是群臣全部反对,但假如天子一意孤行,也照样能推动。
且老刘家的秉性,向来吃软不吃硬,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况且,周亚夫觉得这个甘棠之政很好。
虽然不大清楚,这所谓的甘棠之校如何运作,对入读的官员会不会有倘若不合格就惩罚的规定。
但毋庸置疑,它将改写游戏规则,将大量的滥竽充数的草包和纨绔甄别出来,更能强化中央威权,加强对国家的控制。
这样的好事,周亚夫当然支持。
事实上,三公九卿里就没有不支持的。
但周亚夫很清楚,廷议上通过,不代表就能落实。
真正的阻力,将来自地方和地方上的列侯、官宦家族。
在过去,他们把持着全国除关中和河南、蜀郡外的几乎所有基层官职,将之私相授受,视作自己天赋的权力。
想要他们认同并支持这个政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而假如只有中央甘棠,而无郡国甘棠的话。
那这个政策就等于是失败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