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逃跑的两名坦克兵,我连说:“可惜,可惜,居然让他们俩逃跑了。”
奥列格看了看那两个逃向后方,惨不忍睹的坦克兵,也遗憾地说:“是啊,距离太远,沙伊金他们是无法打中目标的。”
我听了他这句话,心说沙伊金打不中目标,不等于瓦西里俄语打不中目标。虽然那两个坦克兵离我们的距离有五六百米,但以瓦西里那出神入化的枪法,干掉他们还是有可能的。
反坦克炮手的首轮射击,便取得了辉煌战果,他们继续再接再厉,向着敌人的坦克猛烈开火。第二轮射击,两发炮弹同时击中了一辆坦克的侧面,被炸成一段段的履带向四周飞溅,将站在附近的德国兵毫不留情地打倒。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那辆坦克从中弹,到整个车身被烈火和浓烟所包围,都没有一个坦克手从里面逃出来,看来他们和自己的坦克一起报销了。
奥列格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兴奋地连声叫好。他扭过头来对我说:“师长同志,您看,我们仅仅两门反坦克炮,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要是有一个反坦克炮兵团的话,敌人来再多的坦克,我们也不怕。”
我只能苦笑着对他说:“奥列格中校,你仔细看看山脚下那两门反坦克炮所隐蔽的位置,那里正好是德军炮火的射击死角,才可以不用担心敌人的炮火,而从容不迫地消灭敌人的坦克。要是换一个炮兵团部署阵地的话,就会成为敌人远程炮火和飞机的攻击目标,要不了多长时间,这种部队的建制就会从独立师的编制中抹去。其实上级最初给我们师配备了两个反坦克炮兵连,结果那个连在山坡上建立了阵地,仅仅开火了一两轮,就在敌人强大的炮火打击下,全军覆没了。”
德军停在山脚下的几辆坦克,就这样,在我们的反坦克炮的打击下,一辆接一辆地全被干掉了。早就被我们的迫击炮炸得晕头转向的步兵,见掩护自己的坦克都被消灭了,顿时慌了神,又调头往下跑。
随着敌人的退去,山腰阵地上的火力忽然密集起来了,一道道长长的火舌,向敌人的队伍舔去,打得他们人仰马翻。然后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有十几个跑在后面的德国兵,忽然被子弹拦腰打断,没有立即死去的士兵倒在地上翻滚挣扎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奥列格被这种情景惊呆了,他吃惊地问我:“师长同志,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什么武器有这么大的威力?”
其实在看到德军士兵被子弹拦腰打断时,我就猜测到四团可能在使用高射机枪平射。看到子弹打在拥挤在一起的德国兵中间,腾起一阵阵血雾时,我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以前那个高射机枪连在人员损失殆尽后,还剩下了两挺高射机枪,我都交给了当时坚守高地的一团。由于一直没见他们使用过,我还以为早在敌人的炮击和轰炸中损失掉了,没想到今天四团的指战员居然用它来打敌人的步兵,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望着在高射机枪的打击下,变成了一堆堆残缺不全的残渣烂肉的德军尸体,表情平淡地对奥列格说:“四团是在用高射机枪打敌人的步兵,那东西连天上的飞机都能打下来,敌人的血肉之躯就更加挡不住了。”
残余的德军步兵逃到了山脚下,从燃烧的坦克中间穿过,回到停卡车的位置,乱哄哄地往车上爬。那些驾驶员估计也不愿再在这里多做停留,见车厢的人差不多装满了,就立即开车,逃也似的往他们的营地而去。
敌人逃走后,山脚身上是几辆还在燃烧的坦克残骸,山坡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残缺不全的尸体。阵地里的指战员纷纷走出了战壕,沿着山坡往下走,去救治伤员和搜集敌人尸体上的武器弹药。
见四团的指战员们正在打扫战场,心情轻松的奥列格主动邀请我到他的指挥所里去做客,他热情地说道:“师长同志,我来高地上也好几天了,可您从来就没到我的指挥所去看过。正好今天有空,不然就到我那里去喝杯茶?”
我抬手看了看表,还不到中午,便点了点头,随意地说道:“好吧,反正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维洛尔同志了,顺便跟你去看看她。”我回头看了看正在检查狙击枪的沙伊金,便友好地招呼他:“中士同志,跟我们一起去喝杯茶吧!”
沙伊金啪的两腿立正,挺直身体答道:“是!”
我和奥列格走在前面,沙伊金和他的部下跟在我们的后面,沿着交通壕慢慢地往下走去,同时还不停地低声交谈着,谈论着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
再往前走五六米就是一个转弯处,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和两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我立即停住了脚步,拔出手枪,低声问奥列格:“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枪声?”
对于突如其来的枪声和爆炸声,奥列格也搞不清楚,他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回答说:“声音好像是从转弯过去的那条战壕里传来的,要不我去看看。”
“不行,情况不明,不能去冒险!”我赶紧制止了他,接着扭头望向身后的沙伊金,见两人已经把狙击枪从肩上摘下,紧紧地握在了手里,于是吩咐两人:“做好战斗准备,我们悄悄往后退。”
我们握着枪,小心翼翼地往后慢慢地退着。没退出多远,忽然一名握着一支步枪的战士从转弯处冲了过来,看见我们这里一堆人,先是一愣,接着大声地喊道:“快退回去,有德国人,有……”没等他喊完,又响起了一连串的冲锋枪射击声,战士的身上爆出无数的血雾,接着他的身体在子弹的打击惯性下,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壕壁上,然后贴着壕壁慢慢地滑落到地上。
德国人,德国人居然摸进了我们的战壕,这是这么回事?在战士中弹的刹那,我脑子里想得都是这些。没等我想出个名堂来,一名带着苏式钢盔穿着土黄色棉军服,端着德制冲锋枪的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当时我想也没想,把身子往下一蹲,扬手就是一枪。子弹击中了对方的右肩,他的身体猛地往后一仰。我接着又打出了第二枪,直接命中了他的额头。他在仰面倒下时,冲锋枪里射出的一连串子弹都射向了空中。接着他的尸体就倒在了被他打死的那名战士旁边。
几乎就是在这具尸体倒地的同时,又冒出一个同样打扮的人来,趁他低头看倒在地上同伙的时机,我果断地又开了一枪,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右腿膝盖,他吃痛不过,整个身子猛地往前一倾。我连忙又扣动扳机,想再补一枪,没想到扳机被卡得动不了了。我连扣几下没有反应,气呼呼地将枪朝那人砸了过去。就在那人躲避的同时,我身后响起一声枪响,那人眉心中弹,仰面栽倒。
我扭头一看,原来开枪的是沙伊金。他打完这枪后,伸出左手抓住我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往后面拖,同时嘴里还嚷着:“师长,快走!”他这一喊,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奥列格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抓住我的另外一支手臂,和沙伊金一左一右地架着我沿着交通壕往后跑。
跑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扭头向后面望去,只见是那名狙击手开的枪,又一名从转弯处冲过来的人成为了牺牲品。
我们三人又继续沿着交通壕往前狂奔,奥列格边跑还边大声地喊着:“战斗警报,战斗警报,立即进入阵地!”
我们的身后的枪声又响了两声,我听出这枪声是莫辛纳甘步枪所发出的,知道一定是那位狙击手正在消灭敌人。正在这时,后面传来“轰”一声爆炸,就再也听不到熟悉的枪声。
虽然不停有听到奥列格喊声的战士,从防炮洞、防空洞跑出来,但几乎还没回过神,就倒在了敌人的扫射之中。
我们刚跑过一个转弯处,就有十几名战士迎过来,见到我们狼狈的表情,纷纷紧张地问奥列格:“团长同志,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三人背靠着壕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顾不上回答战士们的提问。最先缓和下来的是沙伊金,他大声地对战士们说:“有德国人摸进了我们的战壕,正在追杀我们。”
听完沙伊金的话,一名领章上是少尉军衔的指挥员,扭头冲着他的部下说道:“留两个人照顾师长和团长,其他人跟我们来。”说完,高举起手里的冲锋枪,带头向转弯处跑了过去。
虽然我不知道德军来了多少人,但经过刚才的战斗,人数一定不会太多,少尉带这十几个人去收拾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刚想到这里,转弯处就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接着就看到几名战士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们边退边开枪,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全部倒在了地上。
“不好,师长同志,快走!”奥列格喊了一声,又将我架了起来,同时吩咐两名战士:“你们负责挡住敌人,我掩护师长先撤。”其实不用他交代这么多,早在看到战友接二连三倒下时,留下来照顾我们的战士,已经端着枪朝转弯处冲了过去。
我们跑出没多远,就看到旁边有个防炮洞,便不管不顾地钻了进去。这个洞不大,我们一进去就挤得无法动弹,但为了不被追来的敌人发现,只好先委屈自己,在这里躲一阵,等敌人被解决了再离开。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动静了,奥列格忽然问我:“师长同志,这股敌人来得好怪啊,您说说,他们是怎么从山脚下摸进我们战壕的?”
我想了想回答说:“奥列格中校,你刚才难道没注意,敌人穿的都是我军的制服,他们来到山脚下时,只要对下面防守的指战员说自己是来增援的友军部队,就会被放行,毕竟现在的部队减员太大,各团都想尽量地补充兵力。”见奥列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的,我连忙加快语速接着分析:“敌人虽然携带的德制枪械,但因为独立师目前的装备几乎都是从德军那里缴获的,所以在这方面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在战壕轻松地消灭我们那么多的指战员,可能还是和他们身上的军装有关。我们的战士从藏身处出来,看到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冲过来,肯定想先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就是因为这短暂的迟疑,让他们白白牺牲了性命。”
对于我的分析,奥列格点点头表示同意:“师长同志,刚才的那名少尉,也是挺能打仗的。他所率领的那个小分队,在前期的城市游击战里,至少消灭了上百的德国人。可刚刚他们的表现,我想您也看在眼里,仅仅一两分钟,整个小分队就被偷袭的敌人所消灭。估计还是因为他们冲过去时,看到对面来的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军装,所以出现了犹豫。而恰恰就是这短暂的犹豫,害得他们成为了敌人的枪下亡魂。”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阵叽里哇啦的声音跟着传了进来,虽然我听不太懂,但也明白这说话的人,的确是德国人。
“这么办,这可怎么办?”奥列格听到德国人在附近,越发地显得慌乱起来。
而一直没说话的沙伊金脸色变得苍白,他和我对视一眼后,又望了望奥列格,最后下定了决心猛地站起来,果断地说道:“师长同志,您和团长留在这里,我去把他们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