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绾强忍着冲上去抱着高展明的冲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迭声赞道:“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好孩子,继续努力,在会试中考出一个好成绩来,让那些看低了你的人好好擦亮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知道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高展明笑道:“弟子能有今日的成绩,多亏了恩师多年来的教诲。没有恩师,又怎会有弟子的今日?”
李绾平定自己激动的情绪后,语重心长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才学不凡,能在京兆府的考试中取得佳绩,就已经证明了你自己。不过你且不可焦躁,正月礼部的考试才是真正决定你仕途的考试。一旦落第,就不能在户部入名。接下里的时日,你千万不可松懈,亦不要太过紧张,平稳发挥就是。为师不奢求你再拔得头筹,只要你能登科,你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高展明道:“弟子谨遵师嘱,绝不让恩师失望。”
韩白月在京兆府的考试中,虽未中第等,但也顺利地取解,能够进入正月礼部的会试。但是他原本也并未指望能在京兆府的考试中一鸣惊人,毕竟乡试只为了选拔进入下一步礼部考试的资格,只要能够取得解状,便是只中了末等亦无关紧要。他身为礼部尚书的嫡子,想要在礼部考试中夺得名次,简直十拿九稳,将来留在京城任职,亦非难事。
然而他得到京兆府送来的名单,得知高展明得中解元,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京兆府不归礼部管辖,京兆府定出的名次韩海无权干涉,竟然使得高展明一时风光无两。照这样下去,他非但不能得报报仇,岂不是又要被高展明压制?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韩白月找到自己的父亲礼部尚书韩海,道:“爹,绝不能让高展明及第!”
韩海颇吃了一惊。他原本已打点好,今年一定会让韩白月及第,可是韩白月竟要求他让其他子弟落第,这就让他有些为难了。
韩白月道:“我当日之所以被高家宗学除名,就是那高展明使诡计暗中害我!他对我恨之入骨,若是让他及第,他将来一定会为难我的。”他便添油加醋地将他与高展明、高华崇的过去如此说道一番,只是到了他的口中,却颠倒黑白地成了高展明由于失去高华崇的青睐,对他嫉恨不已,再三使奸计坑害他。
韩海恨铁不成钢道:“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那家伙。高展明再怎么说也是高家嫡系子弟,好歹是安国公和高太后的亲侄子,你与他过意不去,将来岂不要吃亏。”
韩白月并不知高展明这些时日经历的事,在他心中,高展明还是当日宗学那个无依无靠任人欺凌的独孤贫。因此韩白月冷笑道:“太后和安国公,岂会将他放在眼中?他可是高家嫡系子弟,高元青留下的独苗,但凡太后和安国公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派他一份清闲体面的官职,让他安度此生,又有什么难的?可那高展明是个奸猾不识体面的下贱东西,早就把安国公和太后都开罪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沦落到要参加科举?”
韩海虽不知太后和安国公是如何看待高展明的,但是当日香山上的事情,他却略有耳闻。高展明害高亮当众出丑,使得高家在皇帝和赵家面前丢了面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高展明身为高家嫡子,却会参与科举,对于此事,他也一直觉得奇怪。
韩白月见韩海松动,便继续游说道:“爹,那高展明是个卑鄙小人,他与我仇深似海,当日是害我离开宗学,他日若在朝堂上害我,就不是离开高家那么简单了。这天下最难防的就是小人,小人为患呐!”
韩海对于韩白月被赶出国公府和宗学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当初他会娶他的妻子,就因为他妻子是安国公夫人嫡亲的妹妹,他用尽心思才攀上安国公这位连襟亲戚。他为韩白月安排好了一切,只等韩白月借着高家的东风顺利入朝,他亦能在安国公和太后那里得到好处。那许皇后的许家就是因为与高家是连襟情谊,今日才能出一个皇后,与高家勾结,在朝中横行霸道。可他的精心筹划,却毁于一旦,他心里又如何不恨?因此他听了这些,骂道:“你这逆子,我把你送入国公府,让你在学中笼络高家子弟,你却给我惹下这些麻烦!这些事情,你自己去解决吧!”
韩海说了这话,便是纵容韩白月的意思了。
韩白月咬牙切齿地冷笑道:“高展明,别得意的太早,咱们走着瞧吧。”
为了使科举公正,历代皇帝对科举制度再三改革,已想出了不少防止徇私舞弊的方法。在礼部的考试中,采取密封、糊名和誊录制度。考生用墨笔缮写考卷,礼部官员将考生姓名封糊,再以朱笔誊抄。阅卷官批阅朱卷,防止作弊。然而整场会试都由礼部负责,虽说制度已十分公正,但难免还有纰漏之处,只要有人能将各个关节打通,亦能暗中更改考生名次。
高展明却对韩白月暗中的活动全然不知。为在会试中中第,即便是过年之时他亦推辞了一切宴席应酬,将自己关在房中刻苦读书。
转眼,就到了会试的日子。
由于高展明父亲早死,会试当日早上丑时二刻,李绾向宗学告了假,和引鹤一起亲自送高展明到了礼部贡院。
引鹤身为伴读,不能进入考场中,而考试要从早上一直进行到夜晚,举子们必须亲自带着所需事物进入考场,因此他将早已备好的茶食、蜡烛、木炭等杂物一一清点好交到高展明手中:“爷,蜡烛一共有五根,应当够用了,这木炭是给您午时生火热饭用的,烧火的法子奴才先前已教过您了,您可千万别忘了,小心您的卷子,别弄污了……”
高展明笑着打断他的唠叨:“爷知道了,你回去吧,你再唠叨,爷可要将律法典籍都给忘了,就记着怎么生火做饭了。”
引鹤羞愧地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去了。
李绾什么也没说,拍了拍高展明的肩膀,道:“好孩子,为师相信你,你只要好好作答,其余的,什么也不必想。”
高展明道:“恩师放心。”
李绾欣慰地点头。
到了丑事三刻,贡院开始检查众举子随行物品,放人进入考场。高展明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切杂念抛开,笃定地走进了贡院。
第四十二章 舞弊
寅时,考试正式开始,负责监考的胥吏纷发考题与试卷到众子弟手中。
正月的京城正是大雪纷飞之际,许多子弟冻得连手中的笔亦难以握不住。科举考中,有不少文采斐然之士落第,正是因为科考的条件十分艰苦,若是身子骨不够硬挺,在考场上昏过去的亦不在少数。然高展明一看题目,正是自己所擅长,屋外北风凛然,他却觉热血沸腾,稍许构思片刻,心中已有了文章骨架,在一旁的宣纸上将要点条理与所用韵字列清,便开始书写正文。
一转眼,天色就黑了。
高展明交完试卷离开考场,引鹤就在外头等着他,一张小脸早已冻得通红,见高展明一出来,忙紧张地迎上去问道:“爷,怎么样?”
高展明笑着轻轻弹了弹引鹤的鼻子,道:“这么不信任你的爷?”
引鹤见高展明神情自若,不由大喜,连忙涎笑着拍起马屁:“爷可是奴才的爷,自然是最棒的!”
高展明嘿嘿笑道:“真会往你自个儿脸上贴金。行啦,咱回去吧,后面还有两日要考呢。明日你就别在外头候着了,这天怪冻人的,回头将你冻坏了,谁来伺候爷?住处离这也不远,就一盏茶的脚程,爷自己走回去就是。”
引鹤感动道:“奴才不辛苦,爷,只要爷能高中,奴才怎样都好。”
引鹤忙将马牵过来,高展明翻身上马,却见一旁也刚出来的一名举子正痛骂自己的奴才:“狗奴才,你在外头这些时间,连暖炉都没给爷备好,你想冻死我吗!”
那奴才委屈地辩解道:“爷,奴才已烧了好几回炭了,这才刚凉,没想到爷这时候出来,奴才正准备烧炭呢……”
那举子一脚将自己的奴才踹翻在地,骂道:“狗奴才,你还敢狡辩!
高展明皱眉,却听得那举子的声音十分熟悉,直到那举子转过身来,在灯笼的映照下,高展明看清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冤家韩白月。
高展明笑道:“韩兄,我瞧你怪有精神的,看来冻得不怎么厉害,今日考得一定不错。”
韩白月看见高展明,愣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高兄呢?”
高展明道:“凑合,凑合。”
韩白月懒得与他多说,道:“那我便静待放榜之日,听高兄的好消息了。”
高展明笑了笑,与韩白月道别,便骑着马回住处去了。
韩白月望着高展明的背影,冷笑一声,亦转身离开。
转眼,维持三天的会试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