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令他气愤的是,竟然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来挑战他的权威。
小到什么程度呢?竟然是个奴才,一个地地道道的奴才。一个赶马车的,快七十岁的奴才。
这个奴才,就是宁国府里的奴才焦大。
现在,焦大就被关在锦衣军的大牢里。
他是半个月之前被抓进来的。
当时,他正走在宁荣街上,遇到了荣国府的管家张才,于是张才就请他到酒馆儿里吃酒。
这几天,焦大挺高兴。他已经跟蓉大奶奶说了,想到乡下去养老,不在府里呆着了。
尽管蓉大奶奶竭力挽留他,还说以后不再派他差事,就叫他在府里养老,但是,焦大还是要回到乡下去。
蓉大奶奶无奈,就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把焦大找去问话,也挽留他。
后来见焦大执意要走,才算勉强答应。叫人赏了焦大钱,又叫秦可卿把乡下庄子的地划了十亩给焦大,这才同意他回去乡下。
焦大本不愿意跟张才吃酒,但张才硬拉着他去,他就只好去了。
两人喝了半天,焦大喝多了,就倒在路边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就在锦衣军的大牢里了。
后来就有人来审问他,问的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是关于义勇亲王和他的孙女的事情。
几十年前,义勇亲王在朝廷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是先皇的哥哥,当时是太子,后来因为跟先皇争夺皇位,渐渐失宠,被废了太子。
再后来,就是先皇被立为太子,继承了皇位。
义勇亲王被废之后,被发配到了四川。直到先皇驾崩,当今元亨天子即位,才被召回帝都。
义勇亲王被召回后,没过两年就死了。
义勇亲王的儿子诚意亲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当今,被满门抄斩。
义勇亲王当初跟宁国公私交极好,在被发配到四川的时候,宁国府还曾经给他送过钱财,让他度过了艰难的日子。
就在义勇亲王的儿子诚意亲王一家被抄的前一天,焦大从诚意亲王府抱回了一个女婴。
这个女婴,就是秦可卿。
秦可卿,就是诚意亲王的小郡主。
整个贾府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三个人:焦大、赖嬷嬷,还有老太太。
焦大和赖嬷嬷是奴才,这样的大事,自然不敢自己做主,做主的是老太太。
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就连贾敬、贾赦、贾政都不知道。
就在焦大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的时候,这件二十来年前的事情,被人揪了出来。
这半个月以来,焦大几乎天天受刑,但是,他就是坚决否认。绝不承认自己曾经从诚意亲王那里抱回来一个女婴。
现在,他已经奄奄一息,自己已经感到,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就在此时,牢房的门开了,几个锦衣军搬进来一把椅子,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坐到了椅子上。
旁边站着的那个,就是这些天来,一直在审讯他的张文。
“焦大,想明白了吗?还是不说?”
张文和颜悦色地说道。
“焦大,招了吧,招了就好受了,给你吃的,给你喝的,养好了,就放你回去,到乡下养老去。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何必还自寻苦吃呢?”
焦大只是不吱声。
“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么?这就是锦衣军谢大人。谢大人亲自来了,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只要你招了,不仅放了你,谢大人还会赏你。”
“张文,老子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从未抱过什么女婴到贾府。也不认得什么诚意亲王。你还要我说什么?”
谢鲲咳嗽了一声。
“焦大,你该知道我谢鲲的大名,只要是到了我手上的人,就没有不招的,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谢鲲?没听说过。还你的大名?你知道什么叫大名么?当年宁国公和荣国公,那才叫大名。”
谢鲲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焦大,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怎么连这点儿事儿,都不敢承认了呢?”
“你知道什么叫好汉吗?老子当年跟着宁国公征战沙场的时候,你在哪里?老子把宁国公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们不过是躲在地洞里的耗子,也就能背后算计算计人,你也配跟我提好汉?”
“焦大,你如此抵赖,不值得的。你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贾府又是怎么对你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叫你干活,如今你还替他们掩饰?”
“那是老子自己愿意干的,闲不住。蓉大奶奶和老太太对我不错,如今我哪里能诬陷她们?老子虽然只是个奴才,丧良心的事儿,说死也不会做。”
“焦大,看来你真是冥顽不灵了,你就不为了你的子孙后代想想嘛?我们要是想动手,立刻就能收拾了他们。”
“谢鲲、张文,做人给自己留条后路。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早晚要遭报应的。”
“哈哈哈,报应?谁敢报应?谁能报应?是你,还是贾府?告诉你焦大,别做梦了,连贾府我都不怕,我还会怕你几句话?”
“谢鲲,你别得意太早。贾府如今是没有什么人。但是,只要那个人回来,你就怕了。”
“那个人?谁?”
谢鲲的心里,莫名地有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