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真谛便是享乐!当年若不是……也罢。”秦得乐又是一声长叹,摆出了一脸被地主欺压的长工般的凄楚模样,倒是不再搭话了。
可这秦得乐虽然是不说话了,可萧霜便是猜也猜到了这秦得乐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顿时又羞又恼,只觉得自己通天峰一脉的脸都被这秦得乐给丢了个干净。
任萍在一旁瞧着,忍笑不语。
要说这秦得乐,也是通云门内与萧眠不相上下的一个奇人。但萧眠的“奇”,在于他的魅力,而这秦得乐的“奇”,却是在于他的怪癖。
要说这修真一途,不知多少人苦求多年也不得其门而入,就算入门了也有三劫九难在求道之路上等着他,每一次的突破都是难之又难,一不小心便是走火入魔又或是身死道消,也正因为如此,这么多求道之人中,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每天奋发修炼,唯恐自己落后他人?
可这秦得乐却偏不。
且不说秦得乐这一点儿也不像修道之人的名字,也不说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大胡子一副屠户的模样,更不说他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一睡就能睡个十天半月的德行,光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已经将他的师尊通天峰峰主王已成气得个半死了。
——人生在世,本就享乐为上,何必那般辛苦求道?当年若不是师父说跟着他有酒有肉大吃大喝,我才不当这劳什子的道士呢!
于是乎,王已成这“劳什子的道士”真是被这个弟子气得七窍生烟,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干脆把他扫地出门算了,可这秦得乐从头到脚虽说没哪一处像是修真之人,但他的修为却偏偏提升得贼快。
别人辛苦打坐、闭关、磨练道心的时候,他在睡觉;别人击杀妖兽,寻求法宝的时候,他还是在睡觉。可就是这样,他的修行竟还一路蹿升,一路睡到了旋照后期,而与他同期辛苦修炼的师兄弟却还在筑基苦苦挣扎,真是气死个人,人送外号“雷打不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这次的秘境之行中,秦得乐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王已成拎着扔出了通云门,压着给众通云门弟子当个护卫——这也是因为萧眠不在山上,否则这雷打不动肯定又能找出万般借口推掉此事。
可谁知这家伙来是来了,可却是出工不出力。原本萧霜是想要借着此次谈话将此行的话事权收在手中——按理来说这话事权应是落不到她手中的,可谁让秦得乐靠不上,而任萍她又瞧不上呢?至于柳婧,这个在青云峰最近风头无二的真传弟子?
——才不过区区筑基一层,不拖后腿就是好的了,更何况其它?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萧霜便开口说出了这番试探。
萧霜都已经想好了,若是任萍提出反对,或是想要将话事权拢到她那儿的话她当怎么做、怎么反驳,可谁知最后来拆台的竟是与她同出通天峰一脉的秦得乐?
萧霜抬眼瞧了瞧忍笑的任萍,又瞧瞧秦得乐,只感到面上烧红——气的。
这次谈话就这般不欢而散,四人各自回房。
萧霜一踏进自己的房间便将房门紧紧阖上,免得自己一时失控摔了门,那可就笑话大了;而秦得乐、任萍和柳婧三人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进各自房间。
但不同于一回到房间就蒙头大睡的秦得乐,任萍坐在自己房里,微微沉吟,觉得此次去那秘境也不知道会遇上多少其他门派的弟子,又有多少暗潮涌动……其它暂且不说,毕竟那些内门弟子也有自保的实力,倒是不需她太过操心,唯有柳婧不同。
在任萍眼中,柳婧显然是青云峰一脉的基石所在,过些年更是能够成为通云门的中流砥柱……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对于这次出行的其他通云门弟子来说,柳婧现在的修为的确是低了些,若她们当真在秘境中与其他门派起了冲突,或是遇上了什么危险,以柳婧这筑基一层的修为想要自保,着实有些困难。
虽然不知道当初师尊为何会将柳婧派来,但她身为青云峰大弟子,自当好好保护她,令她安然回到青云峰才是,但……要如何做呢?
任萍思来想去,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出门外。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而在这破破烂烂客栈的走道中自然也是没有灯的,于是二楼一片黑暗,唯有几盏灯从客房内飘出微弱摇曳的光芒,将这客栈衬出了几分鬼气。
不过这些都难不住修道之人。
任萍向着柳婧的房间走去两步,但还没等她走到柳婧房门口,便瞧见一个青衫男子满脸惊慌失措地从房内跑了出来,跑到一半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跌了个滚地葫芦。
任萍惨不忍睹地扭过头,可扭到一半又是一怔:等等,他是从柳师妹房中出来的?
还没等任萍反应过来,那半开的房门内又是一只红鞋扔了出来,正正地砸在那男子的脑门上。
“怎的如此孟浪?!”
鞋子砸在谢世瑜的额头上,落在他怀里,而谢世瑜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瞧见姑娘……”
还没等谢世瑜说完,又是一只红鞋从门内扔了出来,砸在谢世瑜脸上。
“还不快快住嘴!”
红鞋再次落进谢世瑜怀里,凑成一双,而谢世瑜则是捧着这双红鞋,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快要给急哭了。
——这件事还要从一刻钟前说起。
当通云门四个真传弟子各自回房后,其他的弟子也默默回了房间,而这么一走,客栈的二楼便一下子空了下来,让谢世瑜想要不注意都不成,而通云门弟子这般多,也不禁让谢世瑜心生忧郁:难道这一天他还是要露宿街头么?
但还好的是,虽然通云门弟子颇多,可这破客栈的客房倒也是挺多,刚好塞完了通云门弟子,剩下一个柴房还没人住。
谢世瑜想想,柴房也就柴房吧,总比冰天雪地睡在外头的好,于是谢世瑜接过钥匙,进了柴房。
可谁知这远远不是结束。
谢世瑜刚进柴房没多久,这客栈唯一的小二便闹起了肚子疼,一溜烟去了茅房,去之前还将一壶水塞进了谢世瑜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让谢世瑜这个“新来的小二”一定要将水送到客人的房里。
谢世瑜:“……”
虽然万般不解他到底哪儿像是“新来的小二”,但是谢世瑜瞧那一时半会儿出不了茅房的小二颇为可怜,而这到底是举手之劳——送便送吧。
于是谢世瑜提着水,上了二楼,推门进屋。
可谁知这一推门,就让谢世瑜呆在了原地。
只见房内水雾氤氲,漫着蒸腾的雾气和水汽。而在这些朦胧的雾气之后,白日才见过的那少女背对着他,衣衫半褪,一袭细柔的黑发笼在雪白的肩上,妙曼的曲线若隐若现,艳色无双,竟是让这简陋的房间都光亮了几分。
两人都怔住了。
谢世瑜呆呆地瞧着,直到手中的水壶砰然砸在地面,热水撒了一地,谢世瑜才愕然回过神,发现自己竟是走错了房间。
但这是却不是想着走不走错房间的事。
谢世瑜脸色通红,连一句辩驳甚至道歉的话都来不及说,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甚至还跌了个滚地葫芦。
方才的景色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谢世瑜感到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似地,而在这样的刺激下,一些记忆更是抑制不住地漫了上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是他第二次瞧见她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