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已经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是秦政委的副官,那后座上会是谁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秦政委的白岐眉心蹙了蹙,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明面上绝不能和秦政委撕破了脸,白岐打开车门亲自走了下来。
“景副官。”白岐态度和善,“抱歉,下面的人不懂规矩,景副官怎么这时候来了这里,秦政委也?”
景泽颔了颔首,“和秦政委一起出来办事。”
耽搁了片刻,坐在后座的秦政委却一直都没有露面,白岐的眸色就加深了许多,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怀着一分侥幸,维持着表面上的涵养问道:“不知道景副官您有没有见到刚才我朋友问的年轻女孩子?”
白岐问着,却没有一点想要身后的车让开的意思,这就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了。
景泽不知道秦政委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刚才姜衫跑过来的狼狈又慌张,应该是在躲白岐,他不好擅自回答,就拿眼睛去请示秦政委。
秦战这才缓缓的摇下了车窗,不咸不淡的看着白岐,“真巧,白副营长在找人?”
车窗一摇下来,白岐的视线就放在了车的后排里面,姜衫就坐在秦政委的旁边,身上披着他的军装外套,裹得十分严实,一双寒光乍现的双眸冷冷的看着她。
脸色虽然潮红,那神智却十分清楚。
白岐已经听负责看守姜衫的斯文男人说了,牛奶她并没有喝多少,能跑这么久,这会儿还清醒着,约摸着是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了。
可那药力白岐清楚,即使吐出来姜衫也绝对撑不了多久了
白岐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到车里坐着的姜衫的瞬间,脸色只是稍变了一瞬就恢复了原状。
“原来姜衫在您这里,她闹脾气大晚上的跑出来,我正在找她,她安全我就放心了。”
说着慢条斯理的冲着车里的姜衫伸了伸手,“别在政委面前胡闹,跟我回去吧。”
姜衫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能镇定自若的装下去,紧握的双拳已经泛了白,那极致的疼痛下才终于维持住了最后几分清醒,“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秦战不怒自威的视线落在白岐的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不清楚,不会当面跟白岐撕破脸,但这种时候他也是绝对不会把姜衫交出去,秦战淡淡道:“先散了吧,姜衫我带回去,有什么矛盾以后再解决。”
白岐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活了二十多年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么胁迫过。姜衫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的计划打乱,先是利用秦亦灏当挡箭牌来躲他,现在竟然连一向不管闲事的秦战也突然护着,白岐面上笑的温和,那双眸子里的怒气却已经逐渐凝聚了起来。
白岐礼貌的冲着秦政委欠了欠身,“姜伯父去世前把姜衫这丫头托付给了我,我是答应过他老人家会照顾她一辈子的,秦政委您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怕是有些不妥,还请您把她放下来,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您一起走,您别为难我。”
这托孤的大帽子一压下来,秦战皱了皱眉,姜衫则是直接气的笑了出来。想必白岐也能看出来,她身上的药性越来越强烈了,眼见着她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再耽搁下去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就是她了,一句‘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您一起走’,白岐这不仅是在逼秦政委,更是在逼着她自己识相的下车。
白岐这么一直逼着不肯走,不管是她选择下车挽回她最后的一点尊严,还是僵持着在众人面前露出丑态,作为跟姜衫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秦政委到了最后都是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坚持着把她给带走的。
车厢里已经开始弥漫出明显的血腥味了,秦战那深思的目光落在了姜衫的脸上,他并不知道姜衫身体的状况,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能让白岐把她带走。都是聪明人,心思斗转间秦战身子一顿,再看向姜衫的时候眼神里就带上了某种暗示。
姜衫看了秦政委的眼神,就知道做决定的时候到了。
没有谁天生有义务为了谁而付出一切,寻求庇护,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决定一旦做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熬了这么久,她的身体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界点,一旦在这种情况下跟秦政委…她的所有计划,她和秦亦灏之间的结盟,都将彻底粉碎。
而秦战显然不会是那个能狠辣到愿意被她利用着对付自己仇人的男人,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冷着脸的姜衫眼角泛出了血色,一次次被白岐逼到绝境,她反倒在最痛恨的时候冷静了下来,其实白岐是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吧,能带走她最好,带不走也不能让她跟了秦亦灏…
这个在最后关头都在算计,在最愤怒的时候也不忘谋得最大利益的男人。
姜衫手指一点一点的松了开来,她讽刺的看着白岐,意识到什么的白岐那冷静的眼神中就带上了警告,姜衫眼神晃了晃,嘴角轻轻的勾了起来,手指稳稳的上扬,就准备揽向秦政委的胳膊,“我自然是能和秦政委一起走的…”
话没说完,尖锐的车轮摩擦声骤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刺眼的远光灯突如其来的照向这边,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拐角。拐角处飞快的驶过来了两辆车,前面打先的一辆开的飞快,那样子看上去速度已经飙到了接近于二百,后面的一辆车苦苦的跟着,几乎是一转眼间两辆车就一前一后的到了众人面前。
那当先的一辆车的车头几乎要直直的撞上白岐的车尾,车子刚停稳,驾驶座的门就猛地被摔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钻了出来。
刺眼的远光灯还开着,秦亦灏的西装外套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条纹状的衬衫扣子解开了数颗,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两截结实逛街的小臂。
你见过被激怒的雄狮勃然变色吗,浑身的毛发乍起,狰狞而尖锐的獠牙一颗颗露出来,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猎物彻底撕碎!
你见过彻底被激怒了的秦亦灏吗,他一向是冷静的,把所有的暴虐和狠辣都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在温风细雨中用最迅捷有效也最无情的方式将一切威胁铲除,所以你应当是没有见过他彻底发怒的起情形的。
他高傲,他矜贵,他自负,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众人的眼皮下,就像他从来都不曾愤怒成这个样子,一双狭长的眸子冲了血,满脸的风雨欲来。
姜衫伸到一半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
白岐看着绝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秦亦灏,脸色猛然难看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白岐向前拦了一步,冷着脸让自己的怒气和狠色不要外露,“秦…”
“砰!”
秦亦灏没等他把话说完,不问任何的缘由,不讲任何的情面,什么心照不宣的表面平静,什么秦家和白家不适合在这种政/治立场剑拔弩张的时候撕破脸,他连话都不肯听白岐讲完,重重的一拳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打向了白岐的侧脸!
白岐是在军队里泡大的,反应迅速的躲了过去,秦亦灏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身边的人忙上前欲拦,可在所有人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之前,秦亦灏下一拳已经紧接着闪电般朝着白岐的小腹挥了过去!
白岐仓促间躲闪不及,闷哼一声,清俊的脸上浓眉紧紧的皱了起来,身子踉跄着倒退两步。
就是秦战,面对这样的情形也忍不住愣住了,“秦亦灏!”
秦战边怒斥着率先动手的秦亦灏,边迅速的打开了车门走下来欲图拦住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秦亦灏黑着脸转过头,视线飞快的找寻了,下一刻就定格在了坐在车上同样反应不及的姜衫身上。
待看到姜衫一身的狼狈,侧颊的咬肌飞快的抖动了片刻,仔细去听,甚至能听出来“咯吱咯吱”的咬牙声。
“下来。”
姜衫眸子动了动,之前秦政委和白岐僵持了半天都不为所动,没有一点想要出面解决的她,终于第一次动了动身子,顺从的下了车。
白岐已经忍痛站直了身子,眼中也染上了怒气,薄唇抿的发白,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他的某种气急败坏的神色一闪即逝,这已经是糟到不能再糟的情况了。
姜衫看了眼白岐,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毫不客气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揍过,笔挺整洁的衣服也褶皱起来,她从来没有见白岐这么狼狈过,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