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虹擦擦脸上的汗,也说:“是啊,今年夏天特别特别奇怪,热得很,好多人被晒黑了。”
一听贾小虹的话,张南才想起来,先前进村时,他确实发现,这村里的人肤色都偏黑,但感觉不像被晒的,更像一种病理性症状。
他决定留个心眼,关注一下这方面问题。
走过一个拐角,陈建平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平房说:“就那,看到没?阿俊家的房子。”
那间房看起来相当普通。
张南问:“我听说,阿俊家以前是卖酱油的?”
“对!阿仲酱油么……在我们这边算稍微有点名气的。”陈建平略显自豪。
“怎么个有名气法呢?味道很好么?”
“味道应该是还可以的。他们家的酱油,跟外面买的酱油不一样,他们的酱油全是自己动手做的,搞点什么黄豆啊面粉啊,然后发酵,放到外面暴晒,比外面买的酱油健康。不过我倒没怎么尝过,因为我们家吃东西比较清淡,烧菜一般不放酱油的。”
“嗯,是。阿仲酱油味道是可以的,我以前也让阿芬买过几次,就是稍微甜了一点,我们饭店的客人口味重,不怎么喜欢甜的东西,所以后来我们还是用回镇上买的酱油了。如果自己家烧菜的话,用用阿仲酱油还是不错的。”贾元宝也说。
“甜的?那我估计阿南会喜欢。”老贾打趣道。
“对,是那种甜酱油,什么菜烧出来都是甜味,这边很多人喜欢,反正我吃不惯。”贾小虹说。
“哎……不过建良走了以后,阿俊现在又变成这样,阿仲酱油也没人做了,估计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陈建平一阵感慨。
他们一齐走向阿俊家的平房,张南发现门前空地上摆着几个大空瓶子,里面还有些干巴巴的黄豆残渣,一旁还有几个竹篓,张南料想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制作酱油的器具。
这些东西全部散乱在地,显出一幅荒废的景象。
“这些是用来做酱油的吧?”张南对酱油的制作过程并不了解。
“对,差不多,这几个瓶子是给曲发酵的,竹篓子是装黄豆,在太阳底下暴晒的。”陈建平略懂一二,给张南解释。
“那为什么没好好收起来,全丢在家门前呢?”张南无意间用了“丢”这个字眼,因为他忽然产生一种这些用具被“遗弃”的感觉。
按理说,这些用具是阿俊和陈建良的吃饭家伙,不该随意乱丢,即便无法做生意了,也应收起来整理好才对。
“我不知道。我记得以前这些东西就摆在这了吧?”陈建平说。
“对的,这些东西一直在这的,那时候阿俊跟建良叔还没出事呢。”贾小虹说。
“你的意思是……阿俊家他们还在做酱油生意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这了?”张南问。
“对呀,好像是的吧……不对,老早以前不是,老早以前他们是放在家里面的,后来就拿出来,丢在这了。”贾小虹回答。
“老早以前,是指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大概一两年前吧……这有什么关系吗?”贾小虹不理解张南为何盯着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追问。
“没有,我也是随便问问。我这人有点死脑筋,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没事。”贾小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接着,张南蹲下身,用手触摸其中一个竹篓,由于长期在外头日晒雨淋,竹篓已经变得干瘪瘪的。
“进门看看吧。”张南站起身说。
陈建平立即用钥匙开门,当开门的刹那,张南忽地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是那种带有酸气的苦药味。他一下想起来,这味道刚在阿俊床边闻到过,而且此处的药味比在阿俊床边更为浓重。
张南忍住疑惑,慢慢走进房子。
阿俊家是典型的乡村式平房,前厅和厨房连在一块,里面还有两个房间,一个卫生间。
由于长期密不透风,房内相当干燥,前厅的一旁是个灶台,灶台下堆满了杂物,而最引起张南注意的,是灶台的内侧,也就是一处三面包围的角落,摆着一个深灰色的大缸。
这深灰色的大缸显得如此深沉,像是一尊古董,巍然不动,包罗万象,那股苦药味,便是从大缸里传出来的。
张南走近大缸,他见大缸顶上盖了块厚厚的棉布,将缸口盖得严严实实,但即使这样,缸内的味道还是无穷无尽地散发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张南没有触碰,而是先问陈建平。
“酱油呀!”陈建平爽快回答。
“阿仲酱油?全在里面?”张南一愣。
“嗯。阿俊家的酱油,做完以后,一直是存在这个大缸里面的,然后有生意了,就舀个一瓶出来,卖给人家。”陈建平说。
“这样保存酱油新鲜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吗?”张南疑惑。
“新鲜!怎么不新鲜了?建良对这个酱油最懂行了,他说,酱油不需要冷藏什么的,就密封保存,足够了。”陈建平说。
张南点点头,随即慢慢掀开棉布,等缸口露出一条缝隙后,他见缸内有满满一缸酱油,浓郁的酱油香味扑鼻而来,与盖上棉布时的那股苦药味截然不同。
张南赞叹道:“是挺香的。”
“你看,我说不错吧?不过这缸酱油放久了,估计是不能用了,不然你舀一瓶回去尝尝。”陈建平说。
张南盯着缸内的酱油,半天不语,他又利用挂在缸口的大汤勺,搅了几下。
“他家酱油的生意是不是一直很好?”张南忽问。
“对,一直不错,特别最近一年,生意比以前还好。”陈建平说。
“那是为什么呢?”
“不晓得呀,大概他们的配方又改了吧。”
“好像是比以前更甜了。”王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