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这灿烂的阳谋啊(2 / 2)

草清 草上匪 2168 字 11天前

“当时我们就看到,南蛮是以广东人为本,自广东人与福建人的嫌怨下手,在银钱事上埋线,可挑动两方相争。却不想……我们所用之人,看得更深,竟将线埋到了那伪君敛财之事上!”

他眼中闪动着无比自得的光芒:“待得事发,南蛮商贾,将识破那伪君的真面目,两方再无信任,它那一国,怎还可能稳当得住!?”

施世骠楞了片刻,红晕也上了脸:“那人竟有如此本事!?真乃国士!”

李绂笑道:“人自是大才,谁想那一国的根底竟是如此脆弱,那伪君竟是如此不堪呢。”

就在施世骠和李绂密议的同时,无涯宫肆草堂置政厅,李肆身前,也正有一人,义正言辞地责问着他。

“陛下立起股票市场,不仅成了贪婪商贾以银搏银之地,甚至陛下本人,都在上下其手,以朝廷决议和青田公司设局获利,陛下早前所言的万民之约,莫非已经忘了?”

这是《越秀时报》的雷襄,《越秀时报》在他的带领下,始终坚持以公正立场评断国政是非,同时也培养出了大批报局人才,其他报纸不仅受惠颇多,政论部分还都以《越秀时报》为标杆,雷襄本人,也隐然成了国中舆论领袖。

“你也信了这报上所说的么?”

李肆反问道,他手里还举着一份报纸,报头是“闽报”,自是福建人的报纸,上面说的就是雷襄口中之事。报上评析历次股价波动,直言是青田公司在背后作局,揽得了数百万两厚利。而无数人跳河、破产,罪魁祸首都是青田公司。

报纸没有直言皇帝与此事的关联,但商界人士都清楚,青田公司的大东主就是皇帝本人。

现今的报纸,印刷都在获得许可的版局进行,门下省新闻司在版局设有检版官,审查这些报纸。不知福建人是如何神通广大,或者是自门下省出身的检版官基于艹守,严格按照出版条令行事,只要不是谤君,辱骂他人和泄露国务军机,就不加以限制,总之这份《闽报》就这么出刊了。

李肆说得通透:“只有《闽报》说了这事,其他报纸没说,包括你雷襄的《越秀时报》,是因为你们这些报纸,背后都有朕的影子,报局中都有朕的人吗?不是,是因为你们都收到了匿名的投报材料,是因为你们都大概清楚,这是广东和福建的银钱之争,是有人背后作祟,所以不愿草率行事。”

雷襄没有退缩,直言道:“草民也知这背景,但草民是在为陛下忧虑。此时大家还能同气连枝,报纸都不先言,工商总会都不发话,国中商贾都在观望,朝堂也在淡然处置,其实都是在等陛下有所解释,大家都是相信陛下的。若是陛下迟迟没有交代,甚至不愿应对,待得这舆论起来,陛下怕是难以应付,因此草民……”

他深深吸气,决然道:“先来问陛下,不知陛下是如何说辞?”

李肆微笑道:“为何要朕给什么说辞?朕对朝堂早有交代,先前有地方官府,乃至朝堂中人,勾结商贾,哄抬股价,以权谋私,朕就说过,着都察院一查到底,即便官衔再高,朕都不会回护,朕何须另作交代?”

雷襄怔住,好半响才喃喃道:“可……可青田公司,本就是陛下的产业……”

李肆皱眉:“朕为何不能买卖股票?朕都是拿自家银子买卖,可没动一分国库。朝廷严查官员,也是在查他们是否动用公帑,也没限制官员买卖股票。”

这一句反问杀伤力巨大,雷襄彻底呆住了。

“规矩,朕开这股票市场,也是立过规矩的,既要入市,就要看清规矩。青田公司的确是在揽利,但朕的决策,可曾背离了一国之利,专谋青田公司之利?他人既要坐庄,就得愿赌服输,怎能输了之后再撒泼打滚,诽谤于朕!?”

李肆冷冷说着,让雷襄忽然醒悟,自己对股票市场的理解,竟然有如此大的偏差。他终于记起,股票市场设立时,朝廷对此的解说。这玩意就是为汇聚银钱,服务诸项产业而立的,着眼点在实业。而国中为此而起的一番动荡,着眼点却全在炒买炒卖。

朝廷对炒买炒卖没有什么约束,而皇帝以青田公司坐庄,对付的就是这帮炒买炒卖者,其中那些跟皇帝争庄,妄图以银钱卷走大利的人,自然就成了皇帝手下的祭品。

雷襄艰辛地道:“人皆有求利之心,陛下也言,只要法无禁止,求利就是正当之事。陛下以己利吞他人之利,怕是要损一国人心。”

李肆摇头:“说话要看事实,要看证据。风波动荡之时,朕远在数千里之外,而股市动荡风潮,却全在建厦投资和福建柜,到底是谁一心要吞他人之利?不是那帮福建商人么?而其间所传诸多风声,又是谁贿赂官员发出的?不还是那帮福建商人么?”

雷襄张口欲言,却发觉自己难以辩论下去,整场风波,皇帝确实没有任何违规之处。说得直白些,不是皇帝在坐庄,挤走了那帮福建商人,还不知他们要闹腾到何等地步,股市要乱成何等境地。但最终大利全都被皇帝卷走了,此事又总觉得很不妥当。

接着雷襄脑子一个激灵,此事一方面是股票市场监管不严,竟然任由一帮福建商人艹持股价,一方面也是皇帝这个超然存在进了股市。皇帝……本就不该在股市里呆着,他是国政决策者,他统领百官,要是那帮福建商人换成了皇帝,一心揽钱,而不是维持住股票市场秩序,那还有谁能制约?

但这事,却已不是对错是非的问题,更说不上什么功罪。

雷襄颓然道:“陛下睿智,识见总是在前的,但陛下所立这银钱之业,升跌虽与实业有关,现实之下,却更多受制于朝政。草民以为,但凡与国政相关之人,都不该伸手此业。否则长此以往,这市场将是以权生利之地,会脱了陛下立起市场的最初用意,最终再无人问津。”

雷襄看这事已看透了根底,李肆满意地点头。

“你已看透了股票市场,也知了之前风波的真正缘由。至于你这番意见,为何不在报纸上说清?径直说,朕这皇帝不该进股票市场就好,朕等着这话已经很久了。”

这话让雷襄更为震惊,思虑许久,他郑重叩首道:“原来陛下用心是在这里,草民是彻底悟了!”

李肆再多提了一句:“既是说事实,你就得再说清楚,福建商人中,有来自鞑清之人,想借这股票市场,败我一国人心。”

雷襄叹气:“这确是安抚国人的路子,虽有违草民立言之心,但为大局计……”

李肆摇头:“你以为朕在艹持权谋!?朕此言为真,这会那人,该是快逃回厦门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