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郎世宁日记:1718年12月(2 / 2)

草清 草上匪 1796 字 14天前

听到有公务,身为通事馆次事的郎世宁长叹一声,为自己不能继续跟在皇帝陛下身边而遗憾,再看看画板上没完成画,遗憾更甚,这下可不知什么时候能完成了。

可他还有时间写完曰记,接下了公文,郎世宁继续动笔,他正写到最重要的地方。

“但是我想说,这是不同的,这不是我主对上安拉,也不是罗马对上新教。”

“不管是武昌城里,喊着要烧死盘金铃的那些人,还是武昌城外,为盘金铃的死而流泪,愤怒地要求皇帝审判罪人的那些人,他们都不是什么狂热的信徒。或许有人在看到两方民众的激愤表情时,会有不同意见,但我还是得说,他们的确是在捍卫自己心中的神圣,在憎恶他们心中的恶魔,但他们都不是我们欧洲人概念里的那种教徒。”

“清国的那些民人,他们愚昧,他们野蛮,既像是当年欧洲宗教裁判廷所审判的那些罪人,也像是宗教裁判廷本身。原料我这么比喻,但我对宗教裁判廷就是这么看的。而南面英华的民人,他们虽然属于天主教,但我不得不说,这个天主教,并没有自己的灵魂,他更像是……一个教导大家该怎么活得更安宁更幸福的劝善会。”

“不管是清国,还是英华,民众都是中国人。他们历来不信有一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创造了一切、还掌控着一切,赐福和审判一切的神灵存在。他们信的,只是有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创造了一切,同时掌控着一切,赐福和审判一切的存在。注意,‘神灵’和‘存在’显然是不同的。”

“相对于那冥冥中的上天,中国人更关心祖宗之灵是否会保佑自己,自己死后,是不是能跟祖宗之灵相融为一体。而英华人所创的天主教,是将上天当作所有祖宗之灵的归宿,而非一位严峻的神明。他们透过祖宗之灵去感悟上天,从而获得心灵上的平静,让灵魂获得慰籍。他们不会去求得上天直接传言,给自己晓谕着该如何行事,该如何思索。”

“严格地说,天主教并非教会,当然,曾经有那样的危险,就在盘金铃被烈焰吞没的时候。皇帝陛下的话揭示了天主教的本质,他说,信上天者无敌。”

“汉语是博大精深的,这两个字有两个不同的含义。皇帝陛下所说的是第一个意思,也就是没有敌人。跟佛、道乃至我们公教一样,天主教也认为,人人是有罪的。但不同的是,他们认为这罪是尘世的罪,不是人的原罪。这跟中国人所信的佛道,甚至那些儒家士子的说法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他们也都讲求修身养姓,保持心灵的纯洁。”

“既然人人有罪,那就无人有权给他人的灵魂定罪,所以也就没有敌人,这是我自己的理解。因此这个天主教只是一种泛信,一种朴素的信仰,一种道德,施加于灵魂的道德。没有异端的教会,怎么能叫宗教呢?”

“但我却觉得,‘信上天者无敌’这话,其实还另有深意。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敌人,那他岂不是也成了最强大的人?如果这个天主教,真能做到这一点,那还有什么可以改变中国人的信仰呢?这一点其实在中国人对待佛教道教的态度上,就已经能看到一些征兆了。”

“中国人,似乎什么都能信,可仔细看下去,似乎什么都不信。但如果再深思的话,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其实都信着上天吗?”

“皇帝陛下,让这天主教会立了起来,想必是已经看透了这样的内心,要让中国人,更真切地看到自己的内心吧……”

写到后来,郎世宁已经在发泄郁闷,自己身为耶稣会神父这个身份在这里所遭遇的郁闷。

合上笔记本,再看看那份公文,郎世宁这点小小郁闷也不翼而飞,他还有重要的公务。他有三个身份,耶稣会的神父,皇帝陛下的内廷画师,帝国通事馆的官员。而第三个身份,已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全新的演绎,更值得他付出忠诚和心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