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2 / 2)

辟寒金 蓬莱客 2418 字 13天前

她一页一页不停地翻,从扉页一直翻到了末页,翻完一遍,再翻一遍,手停了片刻,猛地起身匆匆而出。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宫人靠着宫柱,低头正在偷偷打盹,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看见皇后从起居殿中疾步而出,神色奇异,仿佛出了什么事情,吃了一惊,睡意顿时消失。

“立刻去把太医院院首请入宫中!”慕扶兰下令。

宫人应了一声,转身要去,又被叫住了。她入了寝殿,换了衣裳,自己匆匆出宫,乘车到了院首宅邸之外,命人唤门。

院首从睡梦中被惊醒,听闻皇后连夜到来,急忙出来相迎。

慕扶兰指着手中医志问:“过去三年间,陛下在外的所有受伤治疗记录,确定都在上头,没有遗漏?”

院首急忙跪地:“此事乃下官经手,事关陛下龙体,岂敢疏忽应对。下官可以人头保证,下官问过军医,过去三年里,陛下所有的伤情记录,全部在列,无一遗漏!”

慕扶兰定住了。

n bs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日谢长庚来复州让她过去,两人会面于江口,她问他为何突然要将皇位传给熙儿,当时他的回答,是说身体受伤,无法再有子嗣,而他需要一个太子。

但是这本医志之上,却寻不到半点与之相关的受伤记录。即便军医当时得了谢长庚的指令不予记录,但子嗣一事,何其重要,谢长庚绝不可能没有另外求医过。

药翁闲云野鹤,已经很久不曾露面了,先前她不放心,也曾派人四处打听,并无消息。除了寻找不便的药翁,论医术,当世有谁比她面前的这位太医院院首更能让人信任?

“院首,陛下从前真的没有叫你看过别的伤病?譬如隐疾?”

慕扶兰盯着院首,语气着重。

“事关重大,若有,你务必如实和我道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院首立刻摇头:“没有!”

他迟疑了下,又小心地问,“可是陛下那边出了什么事?”

慕扶兰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无事。”

回往皇宫的路上,她陷入了冥思。

看院首的回复,绝无隐瞒,那么当日,他对自己的那番说辞,最大的可能,就是说谎。

他为什么要如此骗自己,在两人分别三年之后?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他骗自己的目的,竟是为了把熙儿扶上太子的位子。

这完全不合常理。这一世的熙儿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分明知道。倘若不是有别的原因,哪怕他从前再喜欢这个孩子,一个登上了皇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般荒唐的事?

从当日复州相见,到自己入上京,做了他的皇后之后,他的种种反常,一一在她脑海里浮现。

他对她说,他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不愿的事。

太子加冕礼的前夜,他召来重臣,说了那样一番话。

当日,他分明重伤,却还坚持完成了礼仪,为的,就是要向天下人昭显太子的天定。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他竟然还做出了安排自己和袁汉鼎私下见面的荒唐之事。

他犹如变了一个人。

谢长庚,这个男人,即便是从前,在他苦苦求她和好之时,他也是难掩他心高气傲,锋芒毕露。

然而如今,他在她的面前,却仿佛剥去了他的逆鳞,磨平了他的棱角,他一直在讨好她,用他自以为最大的努力,小心地去讨好她。

她非木石,又岂会毫无知觉?

在他们复州相见之前,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慕扶兰的心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念头。

她被自己的这个可怕的念头给惊住了,手心冒汗,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一回到宫中,甚至等不及天亮,又命人立刻去将梁团召来。

梁团如今官居都尉,统上京五军,掌皇都要卫,身负重任,谢长庚此次亲征,没有让他同行。

他匆匆入宫,拜见皇后。

“梁都尉,陛下入京前,你一直贴身跟随。我问你,去年陛下去复州见我之前,除他日常之事,他可曾有过反常之举?或是去过什么地方?”

梁团连夜被召入宫,听皇后问自己这种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见她端坐其位,神色凝重,亦是不敢托大,冥思苦想了片刻,便记起了当初曾令他印象极其深刻的那件事。

他说:“确有一事,臣至今不忘。便是琼阁事变,刘后被除之后,当夜,臣等皆狂喜,陛下却深夜不眠,出城去往护国寺。陛下当时将臣等留在山门之外,自己入寺,次日不见出来,臣不放心,进去寻他,在寺后塔林那里见到了陛下。记得陛下出来之时,也不知昨夜出了何事,虚弱不堪,似大病一场,好在很快恢复。”

“除那一次之外,臣不记得陛下再有反常之举。”

梁团说完,屏息等待,良久,听到对面终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去吧。”

护国寺的那位长老,年初之时便已寂化而去。

但这一刻,也毋须再去见谁,问什么了。

她依然那样坐着,闭上了眼,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午后,他来紫微宫和自己道别时的情景。

那个立在殿口,额头沁汗,黯然凝望着她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远处,钟鼓楼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更漏之声。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窗前,眺望着视线北向那片无垠的夜空,许久,闭了闭目,转身朝外而去,对着宫人说道:“替我叫车马侍卫,出城,我要走趟远门。”

第9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