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烨回到府里时,天阴沉的可怕,雨却还未下下来,随手扯住一个侍卫问道,“夫人呢?”
“夫人在西苑陪璃妃娘娘。”
祁烨步子一转去了西苑,刚走到门前,江阮正好从屋内走出来,看到他,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下,“母妃刚刚睡着,花琰给她诊过脉,伤心过度,好好休养几天便没事儿了。”
祁烨点点头,站在那里没动。
江阮抬眸看他,他就站在她身前,她需要仰视才能看得到他的脸,天色昏暗,他的脸隐在暗光中,看不清神色。
江阮垂首,伸手去勾他的手,她方从屋里出来,手温热,他方从外面回来,手微凉,热与凉的相触。
祁烨突然弯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哑着嗓子,“阿阮,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江阮身体轻颤了一下,本能的抬手,学他平常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柔软,“好,我们回房吧。”
祁烨摇摇头,“就在这里吧,陪母妃一会儿。”
祁烨牵着江阮的手到了院中的凉亭里,凉亭后是秋日里开的正好的菊花,散发着清香。
祁烨让江阮坐在凉亭的长凳上,然后自己躺了上去,头枕在江阮的腿上,脸颊轻轻蹭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心里渐渐安稳起来。
江阮的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垂眸看着他,他似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呼吸便平稳了起来。
江阮招招手,示意漓儿将她的披风送过来,然后盖在了祁烨身上,祁烨听到漓儿的脚步声,睁了睁眼,看清来人后,又闭上了眼睛,在江阮怀里侧了侧身再一次沉睡过去。
除了秋风卷落叶的沙沙声,院内再没有旁的声音,江阮低头看着他,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在两眉之间刻上了深深的沟壑,薄唇紧紧抿着,看来即便是睡觉也不能让他卸下心防。
似是做了梦,他的眉越皱越深,脸上表情也凝重起来,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江阮忙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般轻声哄着,“不怕,不怕...”
许是听到了江阮的声音,许是噩梦渐缓,祁烨渐渐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均匀了。
天色渐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江阮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在怀里沉睡着并没有要醒来迹象的祁烨,微微皱了皱眉。
此时宴琨拿了一把大伞过来,遮在江阮身后,正好挡住了被微风吹过来的细雨。
雨水打在琉璃瓦上,发出细小的声音,伴随着清风,祁烨竟好似睡得更熟了些,就连漓儿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都没有惊醒他。
宴琨眸子似是有些湿润,很小声的说道,“属下从来没有见主子睡得这么沉过。”
江阮抬眸看他,宴琨苦笑一声,“这十几年来,不是上阵杀敌,就是躲避追杀,还要万事筹谋,一闭眼,不知道睁开眼还能不能活着,哪能酣睡?”
“主子曾经说过,从他出生的那天起,便是一脚生,一脚死,这生死之间,往往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而已,今日的一切,都是主子拿命换回来的,”
江阮手动了一下,垂眸看着他的睡颜良久,终于忍不住低头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祁烨似有所觉,想要睁眼却又仿佛陷在梦境里睁不开,只呢喃了一声,“林夫人...”
江阮怔了一下,继而轻声道,“先生,我在。”
祁烨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本以为这天色像是要下一场暴雨,这风吹着吹着竟然将黑云吹散了,露出了湛蓝的天空,那细雨也渐渐停了,天也黑了下来,府内的下人将走廊处的灯笼点亮,院子里陷入一片柔和的光芒当中。
璃妃不知何时醒了,站在半开的窗边,看着凉亭内相依偎的两人,眸子渐渐湿润,‘啪嗒’一声落下一滴泪水,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也为了她的孩儿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祁烨缓缓睁开眼睛,初醒的眸子尚带着些朦胧,是他难得露出的茫然。
江阮轻轻抚上他狭长的眼眸,低低道,“我有没有告诉过相公,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在她手心滑过,传来一阵微痒,江阮收了手,对上了他深邃的眸子,心里不由又是一颤。
祁烨嘴角微微勾了勾,“你没有说过,可是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
他一笑起来,眼睛微微弯着,烛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好像一轮明日,耀的人心尖都颤了,江阮脸一红,别开眼睛不去看他,“先生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祁烨抬手抚摸她的脸,缓缓道,“阿阮,方才我做梦了,梦到我站在胭脂铺子外,天上下着雨,你为我出来送伞。”
江阮握住他放在她脸上的手,笑了,“所以你唤我林夫人吗?”
祁烨看着她的脸,舍不得移开眼睛,“是,那时你是林夫人,是为林家三公子守寡的寡妇。”祁烨顿了一下,“不,确切的说是为我守寡。”
江阮捂住他的嘴巴,“胡说什么呢,以后不要再提守寡二字了,我不喜欢听。”以前时尚不在乎,可是现在却变得格外在意。
祁烨亲了亲她的手心,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脸上亲昵的蹭着,“我看不清你的脸,我想接你手中的伞,你却开始后退,退着退着就不见了,然后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我眼睛看不见,在大雨中狼狈不堪的走着,呼喊着你...”
“那...我出现了吗?”江阮有些紧张的望着他。
“嗯。”祁烨点点头,“你出现了,你走到我面前,告诉我说,你永远都不会扔下我。”
江阮眼圈有些泛红。
祁烨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嘴角竟然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嘴唇张合说了几个字。
江阮眉头微皱,微微弯腰附耳过去,“相公说什么?”
因着怀孕,她不能太过弯腰,祁烨撑起上身,唇抵在她耳边,近乎呢喃的嗓音,“我说,我想亲你。”
江阮下意识的偏头,祁烨的唇顺势亲了上去,一个翻身,将她抵在了凉亭的柱子上,舌顺着她因为些许惊讶而微张的唇钻了进去,撩拨着她的舌尖。
江阮一惊,下意识的看向漓儿的方向,漓儿早已不知何时便离开了,江阮推着祁烨的肩膀,“宴,宴...”
祁烨咬着她的唇,冷冷道,“阉什么阉,阉了他。”
宴琨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提起飞身上了屋顶,因着下雨,屋顶太滑,宴琨踉跄一下从另一边掉了下去。